他信任家人,直到重逢之前,都没怀疑过谢晚晚。
所以在上海,他不解,困惑,乃至生出一点点怨气:
孟昭为什么会过得不好?
她凭什么过得不好?
她怎么可以,在那么用力决绝地离开他之后,过得还不如在他身边时好?
孟昭哽咽:“因为你不在我身边啊。”
她说:“只有你可以。”
只有你可以给我,热爱世界的勇气。
记忆反复地在过去与现在之间游离,她不在身边的四年,好像一场幻梦。
谢长昼抱着她,感觉到她的脸颊埋在他胸前,有呼吸,热热的。
但她没有哭,他猜她又把眼泪憋回去了,他一下一下抚摸她脑后柔软的头发,将吻落在她额头上。
声音很低,莫可奈何,命中注定,又只能如此。
他重复着,说:“我爱你,昭昭。”
他这一生得到的太多,没见过谁至死热爱谁,才会感到贫瘠,一无所有。
可孟昭从来不要别的,她只要爱。
从始至终,她竟然只要爱。
“我会好好爱你。”
他说。
到我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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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昭在谢长昼身边又待了几天。
过完十五,他身体情况稍稍好转,可以扶着手杖下地行走,她订了回北京的机票。
谢长昼去送她,两个人在机场拥抱、分别。
“你要快点来北京找我。”孟昭一步三回头,仰着脸,认真地提醒他,“我很快就能拿到offer了。”
人群中,谢长昼坐在轮椅上,清俊的面孔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他许诺似的,朝她笑:“好。”
孟昭过了安检,再往前走,回头。
人潮汹涌,谢长昼的身影被淹没,已经看不到了。
她突然想起08年的北京。
2008年,她参加学校组织的夏令营,谢长昼不放心,亲自送她到首都,才独自离开。
那时候他多年轻,立在盛夏光影中,像一副画卷。
她坐在公交车上,忍不住将头探出去,回头看他,风一吹,蹭掉了束发的皮筋。
虚浮的光影中,黑色长发在空气中张开成一张小网,她伸手去扶。
再一回神,前行的公交车已经将他的身影远远甩开,他像一滴水,静默地注视着她,然后重新融入海洋。
那年,水立方竣工,首都机场三号楼投入运营,奥运火炬登上珠峰峰顶,大街小巷都在唱:北京欢迎你。
很多年后,她独自一人,在北京读书、生活,逐渐明白,其实北京不欢迎任何人。
与城市地域和来者何人都无关,只是你做什么,你是谁,它不在乎。
那天她头绳的颜色,经年累月褪了色,只有谢长昼记得。
时间从来不等人。
是谢长昼在等她。
终其一生,两个人,走到最后。
不知道是谁,一直在看着谁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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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三月,新学期开学,发生两件大事。
谢长昼在家族内暂时卸任,将名下半数公司的管理权转给了大哥谢竹非。
此举一出,资本市场震动。
谢长昼对外称自己将要远赴海外开拓市场,暂时移交一部分国内的产业给大哥管理。但具体“暂时”多久,他也没有没说。
有人放出消息,称不久前谢长昼才在澳门赌场犯心脏病,被医护用专机连夜送回广州救治,刚出院没多久。
外界纷纷猜测,是他大限将至,才开始放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