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也这样觉得,是吧。其实你也觉得,我已经堕落腐坏,无可救药,只不过为了凸显你承继自父母的正直耿介,你对抗黑色强权的善良勇敢。你是魏学士苦等蓝瑞莲,你是赵匡胤千里送京娘。你是英雄主义的化身,你是理想主义的实践。你上演一出救风尘,直到我从良上岸,才能配合你作为主角美满谢幕。你认为我应该在堵门的亲戚的祝福中被大学的男同学单膝跪地抱上车,踩过满地红纸告别落泪的父母给公婆磕头敬茶改口,生下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即将还完贷款的一百平高层里为男人熨好衣服脸上挂笑。而不应该被一个黑老大包养,披挂金银穿着华服招摇过市,堂而皇之坐在央视的镜头前微笑,享受星辰日月唾手可得的富贵。前者贵,后者贱。

我在拉住你的手之前应该被万人唾骂,每一个骂我的人都发出正确的声音。

你没有说出口。这些话太伤人了。你只是不想拿刀尖对着他,对着这个还没长大的男孩儿。他或许还保留着在球场飞扬时的少年心气,还怀着朴素简单的价值观:只要努力,就有收获,只要选择,就有生活。可你已经不再与他同行,回头远望,他还在半腰,你已经到了不胜危寒的山顶。

你涩然。你今日的境地与他相去甚远,你不应该向他解释,因为人生的道路太难解释得清,当初他撕心裂肺劝你不要走,问你为什么,你只用四个字便好全部概括。

我有难处。我不得已。我没办法。

而在香港十数日,这四个字悄然变了。

“我们上高中的时候都读过毛姆的面纱,对吧?”你慢慢问。

许锐说得很艰难:“小妤,你不要这样说自己,我没有这样想你…”

书里是如何写?

「“我觉得你对我有失公正。”她说道,“因为我愚蠢、轻佻、虚荣,你就责备我,这对我是不公平的。我就是被这样教养大的,我身边所有的女孩都是如此……你不能因为一个人不听交响音乐会就责备他不会欣赏音乐。你不能强求我不具备的东西,否则对我就是不公平。我从来没欺骗过你,假装我会这会那。我有的仅仅是可爱漂亮,天性活泼。你不能指望到集市的货摊上买珍珠项链和貂皮大衣,你是去那儿买锡做的小号和玩具气球的。”」

许锐再一次,软弱地避开了你的眼睛。

你原本以为许锐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身陷流言蜚语的你真的有一瞬间被执着的他感动,口口声声说出“我是真的想帮你”的人或许会有不同,曾经拉着你的手脸红的男孩子或许会有不同。

可他幼稚又自负,急躁又单纯,不可信赖,不可依靠,跟大部分男人一样。你只是蒙住自己的眼睛,然后攀上这根蛛丝。你真心的相信和感动,在他救世主一般的光辉里是如此的不值钱。

人啊。男人啊。

你不可抑制地,从心底最深最远处浮上喉口一缕明白而婉转的叹息。

人人不要你爱,可你偏要爱。你心里仍然是那个倔强沉默的女孩子,你要爱得令人错愕,爱得倒行逆施,爱得烈焰熊熊,爱得如碎冰撞地传来满天空冰冷的脆响。

对未来的真正慷慨,是把一切都献给现在。

许锐仍然在溃败中试图找到拯救你的言语,他是打过辩论的,自然在对手反驳后本能地找回自己的逻辑,再次复盘,然后攻击对方。

“小妤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说你一定要走上婚姻这条道路,你大可以不结婚不生子,这些都没什么,你应该是自由的。对,自由,你跟他在一起自由吗?你的人身受到控制了,你的思想也受到控制了,你离开他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他现在所谓的爱你是什么?是断绝你的一切交际,是让你背负不好的名声...”

你看他举起了“自由”的旗帜,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