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北山从后面挤过来应了,他上前一步把众人甩在身后,听万轻舟吩咐,“你是知道场子的规矩的人,以后这里你来管,晚上九点按时开门,每周五,算了,周六吧,你还要上学。早上七点钟来鸿兴报账。”

放下话,万轻舟带着人,当然也拖着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翘鼻子走了,董北山深呼吸几口气,看了眼一圈都战战兢兢的其他小弟,明白重任在肩,机会可遇不可求,说出了他做了管事的第一句话,“都看什么,把地拖了,收拾好,等着开门啊。”

在街面上混的人大多没有什么好习惯,但董北山不一样。他一直保持着自己做事情的风格。例如每天去天桥上跑圈,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许还多跑一圈,紧张的时候反而绕着河边慢步,十分钟就管用。这是他认识的一个出摊儿的老头儿教给他的。

在第一次去见万轻舟的那个早上,他绕着河边走了半个小时。

董北山生得硬朗,脸型不似万轻舟似的瘦长清癯,望之便让人觉得老谋深算。董北山脸型比他略宽些许,正中的鼻梁高高的。万轻舟找人给他看过相,说鼻头含而不露,鼻梁直通天庭,是大富大贵之相。

又兼浓眉大眼,不笑时瞳仁定定,奕奕有神,唇角微微上挑,有个似笑非笑的模样。笑起来时眼睛弯着,看着是高兴的样子,极容易让人觉得有亲和力,往上爬的时候,借着这幅令人如沐春风的模样也顺当。后来做了善仁的龙头老大,笑的时候少了,居移体养移气,倒是不怒自威,龙行虎步,让人不敢轻易试掠他的锋芒。

现在,站在万轻舟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看不出来任何发达迹象的,十七岁少年。

万轻舟让他管账,但今天他甚至连董北山通宵做出来的账本都没看一眼就放在了手边。

“账,想查什么时候都能查,不着急。”万轻舟微笑着执起茶壶给他斟茶,董北山双手捧起了杯子,毕恭毕敬。

万轻舟问了他的父母,又问了他住哪儿,平常都做什么。问题不多,也不难,但董北山回答得很慢很小心,甚至感到压力,比那一天在场子拖走了翘鼻子还有压力。他一句一句斟酌,但是他太没见识了。他所有的经验得来,全靠学校里朴素的课本,和在街上与傅煜然练摊儿时被生活教会的一点小小的狡猾。这些小聪明在万轻舟面前无处遁形。

鸿兴的茶室里只坐了他们两个人,早上的阳光逐渐跳跃到玻璃上。那天万轻舟对他说了一句话,他牢牢记着,去问了老师才知道,是春秋里的。

刑不可知,威不可测,则民畏上也。

董北山迷迷糊糊走出去,拿着万轻舟给他的钱,在早市买了一屉牛肉包子,一碗豆浆,两个茶叶蛋,还给傅煜然也带了一份。他知道他还没有那个本事,让人留自己一顿饭。

但不要紧,他总有一天会得到。

第042章 | 0042 第三卷《金刚圈》(九)因缘(大哥的婚事和子嗣)

万轻舟虽然不是鸿兴的一二把手,但作为管规矩的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黑道也得讲个一二三四五,一二把手也得敬着他。他从那日在红旗街喊了董北山的名,就是把他当作自己人的意思。

鸿兴其他人因此也对董北山高看了几分,董北山倒也不耍滑头,每周五清晨去万轻舟那里报账,然后陪着下一盘棋,偶尔留在书房读读书,听听指点。因了这教下棋的说处,万轻舟让董北山叫自己老师,显得文雅。

董北山想着自己发小傅煜然,在万轻舟面前提了傅煜然的名,万轻舟笑了笑,讲了自己在越南自卫反击战立功的往事,说受了伤,差那么一点快死了,多亏自己的好班长来救他,就差那么一步。

万轻舟又说,你以为我想说他救我的大恩大德?其实,他早就能来,偏要等我快死了,秃鹫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