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啊,你这几年,可算是把我曾经教你的忘了个大半,喜怒形于色,好恶亲疏暴露于人前,明白白的把自己的软肋递过去,让人捅刀子。色是刮骨钢刀,这话你亲口对我说过,言犹在耳啊。”万轻舟站在避风处,而董北山立于下风口,深夜的冷风真的像万轻舟话语里的刀子,剐着董北山的心。
“我看,你也是无心这些。现在集团里大事小情不少,地产生意虽然做到头了,但也还有挣一挣挤一挤的余地。我虽然不闻不问了,私下里也替你算过小账:钢铁,煤炭,海外贸易这一块都是大头,离不开你居中坐镇...干脆索性,你把内蒙这一块放了手,交给更上心的人来做。”万轻舟虽是唠家常,但已经是命令的口吻,逼迫董北山把矿产割给万家。
董北山心中只有冷笑,他是街头混混起家,懂什么生意金融?不过是靠着拿住了人的忠心软肋,让人为他驱驰卖命。这么多年养活得手下能者云集,又何须他亲自去谈什么生意,做什么买卖。
到了这般地步,万家的恶意图穷匕见,董北山也没有无谓的坚持,万轻舟这番话早已揣摩了很久,哪怕他当下执拗着拒绝,也必然准备好了一系列的后手来逼着他。
董北山抬头望去,看着万轻舟,看着那个他敬之为恩师奉养的人,如此利落快捷的切割掉彼此之间的关系,冷血得让人来不及喊疼,一回神早就是血肉模 ? 糊。
那么多年,不过是把他当做替他们万家争权夺利的拱卒,随时可以切割抛却的棋子。董北山忍了那么多年万家的逾矩贪心,依然没料到他们能落井下石到这种无耻地步。
“老师,我有一句话,想问问您,”董北山悠然在凛凛夜风里一站,离着万轻舟三四步远,“《管子》里说,臣不杀君,贱不逾贵,少不凌长,远不间亲,新不间旧,小不加大...您觉得,这么多年,在您身边,谁是疏,谁是亲,谁是近,谁是远?”
万轻舟轻微的一震。董北山站得很直,甚至有一丝恭敬的意味,如同多年前,师徒三人在南湖泛舟,董北山拿着问题请教老师,岸上轻烟杨柳,韶光正好。董北山服侍在万轻舟左右,傅煜然在地上铺块毯子,倒好刚沏的祁红。春风琳琅,漫天的阳光都在面前,东三省遍地的黄金也一样。
董北山安静的看着他。好像在等他想起什么,又好像在等他放弃什么。
柳叶鸣蜩绿暗,荷花落日红酣。
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
三十年前此地,父兄持我东西。
今日重来白首,欲寻陈迹都迷。
同时,万钒几年如一日在他耳边的唠叨也响起来了,历数董北山生意做大,偏宠情人,对万家照顾越来越不上心...这些都罢了,还有一条。“现在珈柏那孩子回来您也看见了,多好的孩子啊,毕了业回来接班,我这当舅舅的为了我亲外甥鞍前马后没有二话。可是董哥能不能给我这个面子让我去替人家跑腿?董哥的心...这些年您都看在眼里...要是我们这一代都抢不上槽,等下一代更是白扯啦...我是真为咱们万家着想,您说我爸爸这一辈子老实,我也没啥本事,这么大的家业,拱手也就让人了...”
自古,示弱总好使的。
万轻舟喟叹一声,到底没有正面答他:“北山啊,我真是为你的将来着想啊。老师是过来的人了...谁能信,谁有异心,我是知道的。你的能耐,你的本事,我也是清楚的。万钒老实了许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立起来,你也该信他一次。”说罢又老生常谈,“等我和你师娘走了,留下的这点儿家业你们兄弟四个分一分。我拿你和楠楠当亲儿子一样。你还信不过我的安排吗?”
“行啊老师,江山自有能人出,您看重谁就是谁吧,反正都离不开老师您在后面指画提点。”董北山把喉咙里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