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不知道。」
「因为你从不在意。」
有些什么东西,在他眼里碎掉了。
冬至那日,沈辞亦大病一场。
沈家老爷上县令家提亲,替他娶了千金娘子,八抬大轿,喜庆了三天。
士绅之子娶千金小姐,门当户对。成亲后,沈辞亦的病当真好了。
可婚后的日子却不如想象中美好。
婚后是柴米油盐、相夫教子、内外往来,而照顾沈辞亦的责任,更是落到新娘子身上。
他从小娇惯着宠大,是要千依百顺的,他已经把娇惯刻进骨子里,不懂得体谅别人。
千金娘子从小娇生惯养,哪里伺候过人,茶烫了要被嫌,凉了又要挨骂。
熬了一宿参汤,沈辞亦一口不喝,「为什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不像他的小沅。
千金娘子没受过这样的委屈,随即哭着回了娘家。
最后还是沈老爷拄着拐杖,押着儿子上门赔罪,才将人接回来。
两个同样骄傲的人过日子,貌合神离,得过且过。
开春后,陆时远不采药了,三年一次的乡试即来,知府给他派了个差事,去金陵考场做当值医官。
来回路程,加上考试三天,得有半月不得见。
「能挣二十两银子呢。」
陆时远眼睛亮晶晶的,琢磨着挣了银子回来,把旁边的空地买下来给我扩个绣房,再给我添些衣服。
心心念念,想的都是我。
我也有计划的。
「那我去衙署领一匹小马驹,给官府养好了,一季还能得半吊钱。」
我们一起,定能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陆时远一去就是半月,回来后,给我带了个更大的消息。
知府大人将他引荐给了京城来的郭大人,他拜入了郭大人门下。那郭家世代行医,出入宫廷,是皇医。
这意味着即便陆时远不用科举考试,将来入仕太医院,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他这算是我们清河坊飞出的金凤凰了。
消息传开,那些给陆时远看过病、受过他恩惠的左邻右舍都来贺礼送行。
有提鸡蛋的,有送青菜的,都是邻里的小心意。
还有人喊我一声陆夫人,听得我受宠若惊。
只有绸缎庄掌柜娘子拿借条上门。
「不是要债的。」
掌柜娘子当着我的面撕了借条,笑呵呵道:「算给陆大夫的贺礼。」
「赊米赊油的我见过,没见过赊布的,陆大夫是个疼娘子的,程娘子有福气。」
「这料子难得,一匹要十两呢,我本不想赊他的。去看病的人可都是穷苦人家,给不起诊金,他得多久才攒够。」
「可他啊,就是实心眼,说讨好心上人的东西,怎么能将就。」
我婆娑着衣袖的暗纹,暗自腹诽,那小大夫哪里买得起那么贵的料子,竟是赊来的。
这个傻子,自己还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既然要赊,怎么不舍得给自己也赊一点。
夜里,我坐在床边缝补衣物,陆时远在前头医馆拼凑凳子。
「今日绸缎庄掌柜娘子来了,说不用你还钱。」
陆时远听了,直愣愣被凳子砸了一脚,痛叫一声。
「……那我明日去登门再谢。」
半刻后,他探头进来,侧着脸不敢直视:「娘子……可曾见到我的棉被?」
我头也没抬,「洗了。」
春寒料峭,家里就两床被子,他一床,我一床,没有多的。
他站在门口,耳根红得能滴血:「那我……我今晚……睡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