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昏暗,仅有的光线来自高高的排气窗。栅栏外,深夜迷路的小雀在此停住,它凑在窗前往里一看。阴影深处,弓拍的尾巴正颤着尾鳍,钉死了那只崩溃昏烫的鹰。
这宛如怪物进食一般的场景,吓得小雀魂飞魄散,拍拍翅膀惊慌飞走。
白翎感觉自己昏过去一回。
再次清醒时,抬头便对上怪物宛如有毒放射性物质般幽幽发绿的眼珠。它俯首下来,嗅着他脖颈奔腾滚烫的血管,期间紊乱的呼气声,显示出情绪的不正常。
很怪。
像是受伤的怪物启动防御机制,又叼着猎物想寻求安抚。
我亲自产的。
产的。
罐头。
白翎脑子里闪过什么。这时,那条尾巴又缠上来,鳞腹要贴着,尾鳍也要勾着脚踝,连最后一点尾巴尖也顺着床柱爬上来,抖抖颤颤地全缠在白翎身上。
放在之前,白翎可能会挣扎尖叫。
可这会,他逐渐感应到不正常的地方那尾巴尖,缓慢蠕动勾缠着他的尾巴,似乎格外得软。
软而嫩,缺乏鳞片,像刚长出来的一样。
难道……
一瞬间,人鱼之前扶墙站起的动作,缓慢的行走,疲倦的脸色,似乎都有了疯狂而合理的答案。
白翎呼吸一乱,着急想要问他,“郁沉”
义肢崩溃地撞到床柱,人鱼沉默无声。
“……怪物鱼!”
床单乱地缩在一团,被人鱼的尾巴扫得掉在地上。
再次尝试,“停,停下!……我家先生”
怪物附身贴过来,阴冷地强调:“再叫一遍。”
白翎在短暂的停息中,搂着他的脖颈,剧烈喘着,“我家先生……”
缠在雌性脚脖子上的小尾鳍,悄悄地晃了晃。
国际惯例,各退一步。
于是怪物鱼趴下来,海藻似的长发垂下来,脸颊埋进白翎的颈窝,变成了温驯的人样,“怎么了。”
白翎一把就攥住这坏东西的长发,磨着牙:“给我看你的尾巴。”
人鱼僵硬了下,没有动作。
白翎权当它默许,直接摸过终端打开电筒,雪亮的灯穿透黑夜照向床尾。抬眸望去,雀蓝色尾巴像水蛭被发现,颤抖了一下,飞快地松开鸟腿,甩着尾鳍收到黑暗里去。
白翎看得分明。
那漂亮的尾巴上,零零散散丢失了许多鳞片。
整个军营里,没有人的食物链能凌驾于人鱼之上,所以不是别人捕食它,而是它捕食自己。
怪不得……怪不得看到别人送他鳞片,要那么生气。
怪不得脸色苍白,丧失血色。
怪不得要委屈。
它该委屈的。
沉默寡言,一言不发的付出,没有被人看到,只能藏在裤管下面,默默吞咽疼痛。
人们只知道人鱼尾巴肌肉强壮,是所有力量的来源,但没人知道,这块神经密布的地方,掉块鳞片都会痛得不行,更遑论取肉。
这些天里,邮差为了工作健步如飞。
那么它每一天,每一次经过白翎,其实都如同走在刀尖上。
可是它心甘情愿。
因为,冬天到了,得用最有营养的肉,把雌性喂得饱饱的,这样才能抱在怀里长膘。
这骄傲的自满的雄性,一定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好的肉。
它便把自己献给你,补偿你这一年的辛劳,关怀,和对它的爱。
没必要告诉你,也不想弄得人尽皆知。
至于罐头,吓唬你一下就得了,真正的伤口是不会给你看的,那才是真吓人的东西。
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