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手雕刻惠庄皇后的灵位,后来即便朝政繁忙,祠堂也是他除却紫宸殿和玉照宫来得最多的地方,即便临终奄奄一息之时,也不忘交代祠堂的布置,吩咐底下人永不可动惠庄皇后之灵位。
自始至终,“傅母”二字都没有加上去。
傅臻也是今日才发现母后的灵牌上是父皇的字迹。
多可笑。
活了这么多年,没有祭拜过自己的母亲,连灵牌都是头一回见到。
他仍然继续手里的动作,从堆叠得高高的黄表纸上抓一把扔进火堆。
火光映在阮阮微微泛红的脸颊,她为他疼,胸口窒闷得难以喘息。
犹犹豫豫地,攥住他衣衫一角,定定地望着他:“先帝在天上会看到的。先帝那么喜爱娘娘,也一定会喜爱陛下,他只是被坏人蒙蔽了双眼,先帝对陛下的恨,其实是对太后、崔老夫人那些凶手的恨啊。有多恨他们,就有多爱娘娘,有多爱娘娘,就本该有同样的爱给予陛下。”
傅臻沉默良久,自嘲一笑:“是吗?”
阮阮用力地点点头,目光澄澈而坚定:“没有这些事情,陛下一定会是先帝最疼爱的孩子。”
傅臻望着先帝的灵牌,深深一叹。
可是回不去了。
这些疼痛和冷待彻彻底底地将他变成另一个人,冷漠无情,戾气横生,对于鲜血和杀戮有着异于常人的妄欲。
他做不到平心静气,霁月光风,这辈子永远活不成父皇喜欢的样子。
阮阮从来没有见过他眼中这般的空寂和荒凉,她伸过手去紧紧握住他,“陛下今日令真相大白,先帝在天上也会为当初对陛下的冷遇而懊悔,自觉亏欠了陛下,可又遗憾于难以补救。倘若陛下过分执着于此,先帝和娘娘在天上也会伤心不安的。”
柔软白嫩的掌心,那么小小的一只,包裹住他的手指,一点点将温热渗入他的掌中,再传递到心口。
傅臻眸光微微一动,薄唇颤抖着:“他会懊悔?”
“会的,”阮阮认真地道:“先帝和娘娘都是看重感情的人,娘娘宁可牺牲自己也要生下陛下,她为陛下做这么多,何尝不是为了在这世间诞下与先帝的血脉,给先帝留一个属于她的念想?先帝不领这个情,觉得是陛下的到来害苦了娘娘,先帝固然苛刻,可是这么多年,陛下虽在荆棘淤泥中长大,可论文论武,论治国平天下,整个大晋谁能及得上陛下?陛下也不是风吹大的呀,对吗?”
是么?
傅臻眸中泛出一点微光。
想到他这辈子从未对他说过一句好话,父子见面不是形同陌路就是剑拔弩张。
先帝满口仁义道德,傅臻就要把这世间的假仁假义全都推到他面前。
先帝骂他穷兵黩武,迟早令三军疲敝、民怨沸腾,失心于天下,他就偏要让邻国臣服,打得蛮夷闻风丧胆,尸山血海里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出来。
先帝越在乎的东西,他越是嗤之以鼻。
先帝不想让他好好活,他就越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他本就是天煞孤星,那就做一些天煞孤星该干的事!
两人自始至终没有半点温情的时刻,直到先帝临死前,还指着鼻子怒斥他邪魔。
倘若从一开始就没有蛊毒的存在,会是不一样的结果吗?
阮阮往他身上靠近些,轻轻叹了声:“今日先帝在天上定然被娘娘骂惨了。”
傅臻眉心微蹙,仿佛没有听清:“什么?”
阮阮抿了抿唇,提着嗓子大胆道:“娘娘说,‘堂堂天子毫无英明,受杀人凶手欺瞒蒙蔽,稀里糊涂了这么多年,害苦了我儿,你对得起我吗!’伸手就要揍先帝,先帝今日才看清太后的真面目,自是后悔不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