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这会儿跟着林嬷嬷来到了慈仁宫,这一路上都提着心,宫女在外面给他们打了帘子,他一进去,就闻到了屋里很浓的药味,心中不由得一紧,越过绣着锦绣山河的屏风,看见了躺在床上,消瘦的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太后,眼泪一下就落下来了,走近几步,张了张嘴:“姑母。”

太后的精神不大好了,总是浑浑噩噩的,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看见萧钰眼睛红红的站在那,抿着唇一声也不吭地掉眼泪,自己的眼泪也落了下去,见到了萧钰,她仿佛多了一口气,伸手指了指一旁软榻上的矮几上面放着的攒盒:

“去,去给钰哥儿抓一把窝丝糖。”

林嬷嬷含着泪:“哎!”

他每次进宫告状,太后都会笑着让林嬷嬷抓上一把糖给他,萧钰的眼泪掉的更凶,上前去跪在床边,握住了她一只枯瘦的手,心中更觉得哀戚,咬紧牙关想要止住不停往下掉的眼泪。

太后知道他心里疼,慢慢地给他擦着脸上的眼泪,自己的眼中也含上了泪花:“你父亲戎马半生,大半辈子都奉献在了西北的风沙里,他是不是那等贪功的小人,我……我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说他父亲贪功冒进,害死了五万人,想来太后心里也是不平的。

林嬷嬷早已屏退了所有人,面带哀色地替太后道:“我们萧家在军中两百余年,士兵调动,有的升了官,有的被调入了京营和几个衙门,一个狱卒受过咱们家的恩,趁着送饭问过赵副将几句,赵副将只说,那日我军得到消息,称鞑靼主力攻阳和,偏师攻宣府和大同,军中有二皇子布日固徳坐镇。”

“他和薛将军受侯爷的嘱托,暗地里去了大同和宣府,待清缴完偏军立即绕到前方,将鞑靼大军从三面包抄,一网打尽,可那日大同的敌人远比军报上多,他一时间脱不开身,就听人说阳和关那边的鞑靼大部队已经被打的溃不成军,侯爷追敌出关,没想到中了计,遭敌全歼。”

“赵副将回了阳和关,发现薛将军早到了城内,还是他力挽狂澜才守下了城,此事过后,监军的太监和薛家就一口咬定是侯爷贪功冒进,赵副将只能先去为侯爷收敛……尸体,扶灵回京。”

萧钰的心慢慢凉了,宣府和阳和关的距离比大同离阳和关还要远,为什么薛家会比赵副将提前到达,他下意识便觉得是薛家设计害了他父亲,可刹那间又想到了什么,浑身的血液也冷了。

薛家,那是皇上提携的武将家,监军也是从宫里出去的太监,纵使不是皇上指使,这一盆脏水扣到了他的家头上也和皇上脱不了关系。他看着太后痛苦的神色,就知道太后也明白了。

“是姑母的错,姑母识人不清,错信了一头豺狼!”

太后忽然握紧了萧钰的手,那力道都透着心如死灰,喘了几口气,悲伤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喃喃道:“姑母怕是护不住你多久了,若是我也去了,我的钰哥儿该怎么办啊……”

她一时心情激动咳了起来,萧钰慌忙地叫了一声“姑母”,林嬷嬷赶紧为她拍着背顺气,偏了偏头,眼泪也止不住了,用手背抹了一下,任谁都看得出来,太后恐怕没有多少日子了。

萧钰的手红了一片,太后仿佛用上了所有的力气,又带着不舍,咳着说:“你不要……不要为你爹求什么,人死如灯灭,什么都是空的,更不要再进宫,等你……等你出了宫门,我会写下一封懿旨,让你扶灵回乡,回老家去守着祖业。”

“姑母!”萧钰心中不安,他怕自己唯一的长辈也要离开他了,反握着她的手,近乎央求地说着:“你歇一歇,歇一歇再说。”

“钰哥儿!”太后并没有听他的,她已经很苍老了,几个弟弟都走在了她前面,丈夫也先她而去,她伤心了一次又一次,如今只剩下这一个令她放心不下的孩子,眼泪顺着布满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