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中州就能看见一线天,一线天后天宽地阔,烟波浩渺。
水路尽头有村。
过了村是镇。
镇挨着归元境入口。
进了归元境,就是天衍宗。
马车停在阶前,千尊万贵千娇万宠的肆意稚童拧着眉。
“草木太腥,孤不走。”
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状元郎将小太子抱下来,温文尔雅展平袖子,和气地劝。
“就在上面,走一走,很快就到了。”
他带着小太子走过了问心路,登上了升仙阶,目尽群山攒立,身边游云漫漫,琼楼玉宇,不似人间。
云海竹雾中烈烈灼得双目发痛。
一身锦绣黑衣的仙人倒在下,落花覆盖在衣袖和乌发。
氤氲酒气中霍长卿安抚好幼童,安然一拜。
“师父,弟子回来了。”
那仙长剑眉星目,正在大醉之际。鸳鸯色的眸子半阖,含笑的菱唇伸出舌尖舔着还未流尽的酒液,似梦非梦中,神态一片空茫迷蒙。他拎着酒瓶摇摇晃晃,撑起上半身往这里懒散打量。
“……长卿?”
没有温度的目光略过大徒弟,在小的身上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迟疑半晌,又伸出手指掐算,掐算完了才吐字不清道:“错了。”
大徒弟好脾气道:“没错。”
仙长半醉半醒,眼里潮润地蒙着一层雾气:“我怎么算出,来的该是个……女孩?”
大徒弟语调平静:“师父,你醉了。”
是吗。那人轻声嘟囔,在满地烈焰般的中伏了半晌,推开酒瓶,向幼童勾了勾指尖。
“你过来。”
没有玉阶铺地,没有锦缎加身。
有遥遥琴声,拨开雾气赠了一束日光,将仙长那精雕细琢的轮廓浸润在光里。
那双异色的琉璃双眸不甚清醒地注视着幼童,黑衣仙长的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顶。像是觉察了什么,困惑呢喃。这簪上的玉倒是好玉,怎么染了血。停了停,又道。
谁给你吃的忘情丹?
很暖的手,摸上命门的瞬间却如同雷劈长夜,冻结了漫冬寒雪。明明不见剑,好似处处都藏剑,连颈边也横着一把看不见的剑。
他扶过幼童的头,又摸过他的腕骨。
太子脸色沉沉,心中一句放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温热的指尖停留耳际,在幼童耳边别上一朵浸透了醉意的。
“为何盯着我看?”
那声音慵懒戏谑,眸光被酒意蒸得渐渐涣散。
“我观你天资不错、根骨甚佳,可愿入我天衍宗,匡扶正义斩妖除魔追求大道?”
沈侑雪以为自己会怀念皇城。
他也以为自己会怀念皇姐。
他本来应该动摇。
可那些渐渐饱满的情绪在上升到某一点时忽然破碎,胸口空空荡荡什么也没剩下。分明本该有许多舍不得放不下,事到如今居然觉得了无牵挂。
他点了点头。
那人扯着小徒弟一同坐在树下,结下弟子契,让大弟子又去弄瓶佳酿来。
雾气涌动中琴声飘渺不定,青风道君静静听了许久,露出惑人笑意,唤了一声小徒弟。
你可听出什么?
风声,雨声,琴声,苍生。
何处苍生?
天地苍生。
青风道君闻言蹙眉,迷蒙醉意的目光在小徒弟脸上停了片刻,不知为何神色一肃。
他道:“不妙。你伸手。”
沈侑雪依言伸手。
黑衣仙君细细看了他的手相,又捏着小徒弟的下巴对着脸审视,末了又抬头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