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那名字代表的人因欺君之罪被厌弃,被斩首,首级悬挂于市口,皮肉干枯,逐渐淹没在其他的琐事之中,再无人提起。
出宫前,他在皇姐那里见过那公子的画像。
画里两位身形娇俏的少年并肩牵着手坐在河畔,一位稚嫩些的少年容颜与皇姐极像,另一人也是明眸皓齿的女相,与眼前状元郎假寐的脸极其相似,又更柔婉几分。
题满了谜面的花灯从两位少年身畔沿河飘向天际,暮色里入秋的藤萝萧疏地攀着墙。
他那时本想凑近去却被皇姐推开,只看到了落在画像上的几滴温热水渍。
皇姐,收一收吧。
不……还有谁要让本宫收心,还有谁敢让本宫收?
紧抓画卷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惨白,描金画凤的女子眼里渐渐漫上布满痛楚的癫狂快意。
皇姐,喝杯茶。
女子头上累赘的金簪骤然坠地,挥袖将茶杯扫开摔得粉碎。
滚开,本宫不要喝茶!
那皇姐想要什么?
本宫想要……
本宫想要……
皇女痴痴呢喃许久。
本宫……我、我想要……我要……
元宵灯会,淮水河畔。
墙头马上,明月当窗。
两位女扮男装的少年在相视一笑时相许的戏言,也是谁都知道不可能实现的誓言。
河边的那俊秀公子笑若温玉,折扇轻摇,花灯顺流而下暗香盈动,本该一世富贵,一世清明。
若公主为君,妾愿为相。
与君同取河清海晏,共看人间太平。
殿下,可愿当真?
煌煌节灯连缀万户,百里明光与天河争辉。她怔怔望着那风姿毓秀的公子,她想起……曾作过一个梦。
她在梦里尘缘尽断,立于云端,看着这世间兵戈不止战火不休。她们在梦里就见过了。她看那人胸怀寰宇,长阶泣血。那人本该是名满千秋、为万民请命的一代名相,那人死后本该十里缟素,天下恸哭。
可如今……
如今呢。
大梦十年,睁开眼时却重回年少时。
一时好奇在元宵佳节结识了那人,那人却因她西辞而去,死无人葬。
她一直都没机会回答那人那句话。
殿下可愿当真?
本宫当真。
金镶玉玲珑发簪被葱白丹寇捡起,皇女弯腰将它簪在太子发冠间,露出一个居高临下、灿若明霞的笑。
她许了愿。
神不眷公子,她来。神不怜人间,她救。一世修仙,一世成人。何处没有神,何处没有仙。她就在这里,此处便有仙。
太子抬头看她。
他们都被深锁殿宇之中,因而谁都没看见暗沉沉的天际骤然爆出的一刹紫光,灰压压的人群对着异象俯身跪拜,祈祷声如潮涌煽动直达云天,那重紫云霞如此夺目绚烂,好像满天神佛都俯首静听,听那人间阴霾,听那众生苦难。
十年后没有困于深渊鳞毁筋断的真龙。
她会成为翱翔九霄,呼风唤雨的金凤。
轰然雷鸣滚滚碾过九州四海。
皇女垂眸望着小太子。
我要生杀予夺,君无戏言。
一霎白光撕裂黑夜,照亮还未收起的画卷。
那画卷已经旧了。
车马鳞麟,一去不回。
太子忽然问,老师,窈娘是谁?
已经行入深山的马车内长久沉默。
小窗外山穷水尽处一个急转,分花拂柳,又是一重壮阔河山。
状元郎似是真的睡着,又似是陷入回忆,本以为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