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锦垂着头,好半晌,很小声地咬牙:“没有。”

“那何必对我逞强。”

“什么逞强……那、那不算数。”

唐锦动不了。

他没办法做出什么行动。

低着头接受指点,其实心里也知道对方站得比自己高看得比自己远,总该有几分道理。但明白是一回事,情绪又是另一回事。惊鸿就他面前,两人对坐着,唐锦放轻了呼吸,无法抬头,无法开口。

四周很安静,偶尔鸟鸣划破天空。

再轻再弱的呼吸声在这种时候都像是惊雷,唐锦连眨眼都忘了,手撑在膝盖上,整个人陷入冻结的状态里动弹不得。他一直都知道惊鸿似乎不是很满意他。

修为也好。

天资也好。

如果说沈侑雪偶尔还会透露出明显的情绪。

惊鸿便是再怎样他也看不透。

这把剑化身后的眼神时常会让唐锦想起自己试探地跟着学了几个招式,结果被沈侑雪判定为资质不佳不足以入眼的那个夜晚。还有无数次对方对自己逾越的举动安静旁观的态度,每个细节叠加起来就是永远摸不到的晨间雾与水中月。

这种近乎于非人的、极其冷静的神情,好像一次次在反复提醒唐锦,沈侑雪到底与自己这种走一步看一步、醉生梦死的人不同,再情浓意笃也能瞬间清醒,抽身而去。

这种恐慌怎么好说得出口?

难道要他像个没有安全感的怨妇或者怨夫,日日缠着,就为了让对方证明爱意证明不会抛下自己,连细枝末节都疑神疑鬼再三查证,好像一点点蛛丝马迹的不对劲就能让自己发疯失控……

那自己和父母有什么区别。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因为我想做一个、一个很懂事的徒弟。

我会是一个很好的情人,不需要让人操心的道侣。

究其根本,我会是一个好孩子。

所以不用担心,不惹麻烦,不随便妒忌。虽然我嘴上说着不要对我有什么期望,可练剑切磋和秘境一个都没有落下,靠谱的成年人就是会一边喊着不想上班一边又为了薪水奔波,有什么忧虑有什么负面情绪我自己会消化掉。如果你需要的话、如果我们之间的故事需要,我也可以为我的心上人努力做一回高风亮节、被打趴一万次还会第一万零一次站起来的主角。

你我……我没有闹,没有撒娇,没有让你丢脸,遇见危险一个人撑到最后才求助,连受伤了也可以忍住自己想办法解决,我还会说笑话逗你开心。

为什么你会是这个反应。

你生气了。

我哪里……

……我哪里做错了?

唐锦难堪地咬住嘴唇,竭力思索该怎么办。

虽然他的视线仍旧停留在惊鸿的衣摆,却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己经在看哪个方向。他甚至没注意到惊鸿从始至终都在看着自己,思绪乱成一团也找不到解决之法,只能有无措又不安地垂下眼。

应该说,他早知道自己在秘境里也太混子了些。

没被看见倒好,若是被看见了,就算是沈侑雪那般轻拿轻放的脾气,也必然会被说教几句。

但谁知道先对上的是惊鸿。

从惊鸿开口的那一刻起,唐锦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逞强也好偷懒也罢,看起来跪坐得乖巧笔直,其实一半的理智都要飘飞出去,差不多停止了思考。

第一次实战探险就处处有纰漏,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再加上复发的伤势,身心都被无情痛击。

唐锦咬紧牙关,别扭和疼痛让他无法开口回应,但思及自己也并非没有努力,眼中的不服之色便有些明显。

“我以为这些伤很快就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