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从第二日起他就对外出活动事宜告了假,任凭道友们倾巢而出,挖宝的挖宝,打猎的打猎,他自巍然不动。
惊鸿仍旧安安静静坐在他身边,他若出去也跟着出去,他若留下也跟着留下。偶尔开口也只是提醒一下徒弟,还是再多翻翻书,总不至于错用了词。
倾巢而出哪里是该用在这里的。
社畜振振有词,说或许正统主角团去探秘应该要用全员动员之类的词来形容,但他们这一行卧龙凤雏是什么人,怎么能一样。
有抠搜至极连保命底牌也能称斤论两要收费的无赖骗子。
有半路改行临时行医奉行治不死就往死里治的暴力奶妈。
有只能算半个人初见好像神秘莫测可到现在一开口还是官话说得一塌糊涂,会把我是说成我细、舒服说成舒胡,在别人的猫猫狗狗会握手会拜拜会坐下的时候唯一的特长就是绕背偷袭心狠手辣的噶蛋仙人。
还有个遇事不决叫师兄剧毒飞镖都能随地乱扔几次差点让队友踩到毙命的吃兔狂魔。
再算上自己。
哪里是什么正义之光,简直是再标准不过的反派配置。
但凡有个剧情推动一下,没准都能当场从喽啰进化成什么幕后黑手,一生气就搅得人间不宁巨浪滔天的那种。
用倾巢而出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惊鸿:“……”
复又叹了口气,转过去闭口不言,一心一意地放空目光望着远方。
远眺的样子也和沈侑雪如出一辙。
唐锦不好说此时此刻心里想着什么。
过去不求甚解又得过且过,如今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怎么哪哪都一知半解一窍不通。他一会儿想秘境外的沈侑雪,一会儿琢磨近在咫尺的惊鸿,总觉得在没彻底搞清楚的情况下,自己这般实在是显得三心二意。
属于是自己都要狠狠谴责自己的那种。
道友们都走远了,惊鸿又不说话。唐锦被嘱咐了要好好养伤,自然不敢乱动。天灾人祸是一码事,自己找死那是另一码事。他找不到事情做,只能披着柔软的鹤氅,抬头对着丝丝流云发呆。
他又想起了太忘峰的雪。
总是纷纷扬扬、不分昼夜地飘。倘若伸手想要去接,时常会冷不丁被袭来的风吹出一个激灵。那段日子如果没有沈侑雪给他的玉佩,必然会很难熬。
现在细细想来,他自从来了这里,到了剑修身边,人生地不熟的,竟然却从未挨过饿,从未受过冻。
没有人威胁他,没有什么非要担负不可的责任,没有必须实现的未来,没有要纠正的轨道,没有不得不做的事,不用承担陌生的爱与恨,不用披上别人的皮去面对别人的爱憎,不需要介入任何一场因果,若是他愿意,只要一直呆在那座小竹屋中,就能够与世隔绝安安心心地待到地老天荒。
不需要操心吃喝,领来的弟子服每月都放在桌上,屋后一汪热腾腾的温泉,泡在里面时似乎还能听到风轻柔地在夜空盘旋。
而屋外,落满雪的空地上,会有一个人正剑迎长风,一招一式,无声无息。
他后来看过许多话本。
世人口中往往将剑仙所在的太忘峰形容为苦寒。
但不知为何,真正和沈侑雪一起在那里生活了这么些年,唐锦却觉得太忘峰明明极好,并非是他人笔下形容的那般唯有积雪满山,千年沉寂。
他无聊的时候也会蹲着玩雪。
松散的雪捏紧后坚硬如冰,比一本早课要念的经书还沉。他上下抛了抛,对着雪地扔过去,那雪球的中心还是沙子一般,噗地撞到了积雪陷进去,在小坑里四散。
玩久了手就有些冰。
因着有剑修送的暖玉在,还不至于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