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锦关了花洒,接过手机,整个人湿淋淋地站着。

“喂?老爸……嗯,你在哪?哦……你那边怎么有女的在说话?嗯嗯,好的,好……好我知道了,早点回家。”

他挂断电话,把手机递给母亲。

“老爸说他马上就回来了。”

母亲的目光冰冷得像刀,阴沉,一字一顿,“我不是叫你骂他吗,你骂他不是人,猪狗不如……你为什么不骂?”

唐锦没说话,把花洒又重新打开,旁若无人地冲掉身上的泡沫。

“你为什么不骂?你们姓唐的都不是好东西,狼心狗肺……”

他叹气:“妈,等我洗完澡再说这事,行吗。”

母亲没答话,在水流声中,许久,才近乎仇视般嘲笑:“你洗什么?你跟你爸一样……你们都一样脏。”

唐锦闭了闭眼,热水把泡沫冲到了眼睛里,发热发痛,他声音有点抖。

“我明天还要上课。”

母亲说:“你跟你爸是一伙的,你们才是一家人,你以后也会跟你爸一样……一样脏。你以后也会得病,你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你是不是也喜欢那些女的?”

他又叹了口气,默默关掉了花洒,把毛巾盖在头上,赤身裸体地从母亲身边走出隔间,一路上滴滴答答地滴着水,脸上也都是水,打湿了毛巾。

他低着头,看着地砖,吹风机的噪音中头发飞得像鸡窝,他强迫自己去想住在学校里的两个弟弟,想着每年跟自己说生日快乐的表妹,去想明天约好了一起打球的发小。

他说:“我没有。”

母亲断言:“你以后一定会跟你爸一样,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小心跟那些贱货勾搭在一起得些不干不净的病。”

“……我没有。”

反正他以后也不会跟女人谈恋爱。

即便他还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做,不过人又不是不谈恋爱就活不下去。

直到有一天他和发小在操场酣畅淋漓地打完了球,两人一起在草坪上拉伸。发小看见草地上雨后长出了很多蘑菇,硬是扯着唐锦去把那些白的黄的小蘑菇都给踩扁,还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这是踩蘑菇的小姑娘。”

唐锦很嫌弃:“去你的,你才是小姑娘。要是弄脏了,我又得去洗手……”

发小很无语:“唐哥,你是不是有洁癖……怎么每回洗手能洗那么久,你洗破皮了不疼吗。”

唐锦一顿,没好气到:“我乐意。”

脚下的蘑菇踩完了,发小又左右张望看看还有没有新的目标,心不在焉地提起:“对了,你听说了没,比我们大一级的那个,宿舍那边,今天伟国带人去查”

伟国是专门查学生纪律的老师。

平日里升旗迟到逃学都归他管,又兼职指导校体队训练,比起教导主任那个只会念稿的死板眼镜,伟国在学生中显然人气更高,连刺头也服气。

不过人气高也意味着大家没什么敬畏,就连好学生也直接伟国伟国地叫名字。

“查出什么?”

“查到两个学长在学校里上床。”发小神神秘秘地说,“就是搞同性恋啊,你知道吧……听说那两个人被抓到的时候,两人衣服都脱了,已经在那个什么了。”

唐锦半晌无语,许久,才憋出一个字:“草。”

但不知为何,他好像一只无头苍蝇,突然找到了出口。

心里无声无息地亮起一束光。

同性恋。

他踯躅不前,却望见了从来没想过的方向。

发小说:“那个整天摸你屁股的林翔……他不是也说他是同性恋吗,是不是跟着两个学长一样,想搞点什么……”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