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对此不以为意,却在无意中做了完全一样的事。

甚至于……心起波澜。

直到回到太忘峰的第二夜,唐锦戏耍他般,随口编出的那些话。他自然分辨得出唐锦是别有用意才故意胡诌些让他为难羞耻的话,可唯独听见对方说要改换门庭、拜他人为师时,心内却轰然一空。

倘若没有春风醉的阴差阳错,倘若唐锦拜了他人为师……即便不是合欢宗,而是其他的修士,甚至于,就是天衍宗的修士。沈侑雪心下冰凉,想起医修的那话。

你徒弟知道你对他干了什么吗。

他知道若当真修道,从此最适合他的只有你了吗。

你又不是真心收徒,如此自作主张……不怕他恨你?

沈侑雪在收徒时曾经记起那些手下败将的咒骂又回荡耳边,分明连神魂都被他粉碎了天地不存,那声音却仍然在狂笑着诅咒他终有一日也必将为情所困,覆水难收。

唐锦不知道这一切。

倘若他真的……真的将来想要入别的道途,按照最适宜剑修路子调养出的身体势必会让他比学剑要艰难,世上本无理所当然的喜爱与效忠,对剑也好,对道也好,于人……更是如此。

自己的所作所为几乎是毁了他的根基。

即便是重新淬筋洗髓,重铸灵根,也再也没有最初对一切一无所知的稚子之心。无论得道与否,看破与否,终其一生都不能摆脱这份因果。唐锦既然已经决意入道,便早晚会知晓这点。

神识内的惊鸿极其剧烈地颤动。

沈侑雪自成道,许久未体会过这般惶惶。

年少时,三师兄时常在盛夏为他凝出冰糕。冷冰冰的东西若不及时吃,很快就会在太阳下化了。三师兄常常催他吃快些,他只说化了也还有,并不急。

冰糕终究还是化了。

满手都是黏腻腻的糖汁果香,也流淌进心室,冻得理智都化为了劫灰。什么拜了他人为师,什么在陌生的榻上迎来送往,回过神时他已经将关于灵根的事和盘托出,心口发酸发涨,比生剖了灵根的那日还要痛楚数倍。

他甚至都没有余裕去看一看唐锦的反应,只一味地将人抱在床褥间鸾凤颠倒。直到对方第一次昏过去时,剑修才意识到,指尖黏腻的不是冰糕化出的糖水,而是从徒弟腿间漏出湿淋淋的浊液。暗红的锁链缠绕在唐锦腕间,限制着连床沿都摸不到,好似当真将剑修不可告人的心思变成了现实,将人永远地留在了自己身边。

可他心里很清楚,若当真一辈子用了这种手段,也只不过是强迫和勉强,根本没有意义,如何比得上徒弟心甘情愿引诱他云雨、教他领略情爱时的一笑。

他剪下梅枝却剪不断杂念。

沈侑雪压下心头纷繁思绪,凝视着唐锦脚踝上的梅花印记。那印记随着灵力平息渐渐消退,几乎看不出来了。

他慢慢解释。

“凡我曾出入处,一切禁制对你形同无物。只要你不是犯下违逆天道的大错,我便不能对你起杀念。即便是性命之忧的伤亦能担去一半。我的佩剑,还有袖里乾坤……你都可动用。道途漫长,世事难料。以此为证……无论将来有何变故,此心不变。”

他倾身,凑上前将唐锦眉心方才的皱起给抚平。

“阿锦,别怕我。”

原来是保护措施。

不过听到佩剑,唐锦下意识问了句:“惊鸿?”

剑修一怔,无奈道:“那是本命剑。”

唐锦沉思:“……怎么说呢……”他干巴巴问,“沈侑雪,在你眼里我真的很弱吗。”

那语气听起来困惑至极又十分不确定。

剑修飞快道:“是。”

略一停顿,似是觉得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