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闷没有眼力见的礼部司跪在殿外,说不知如何为娘娘定谥号,写生平,入皇陵。

奏折如檐上雪一样压在案上,百官从内务下狱一事来揣测天子的喜怒,不吝惜满纸溢美之词。

说谥号贤德温恭,可她也曾因燕朗被人克扣吃食,悍妇一般提刀追着那太监骂了三条街,替饿肚子的燕朗委屈得直掉眼泪。

说生平尊贵无忧,可他记得登基后尚竹与他不是争吵,便是赌气。

她好像总是哭,总在哭。

再说到入皇陵,燕朗倒是念起了崔尚竹一点好,夫妻一场,他不吝赐她一场死后哀荣,恩准她与他同穴而眠。

合葬的朱批还未落下,蒹葭宫的掌事孙姑姑已经恭恭敬敬跪在殿外,说娘娘生前想求一道恩准。

燕朗大概猜到了。

八成是要和他低头认个错,再要尊谥,要追封,要他不许崔名纾入宫。

「不是。

「娘娘说不愿与您合葬,自请葬入妃陵。」

燕朗愣住了。

「娘娘说此生太不堪,碧落黄泉都不要再相见了。」

04

「娘娘,您一定保重。」彤儿将妃陵图纸放在枕下,「兄长把一切打点好了,还叮嘱彤儿谢娘娘当日救命之恩。」

彤儿的兄长是建造陵寝的工匠,按律例修完陵寝的工匠应当处死,防止贼人伙同工匠打起盗墓的主意。

当日彤儿为我梳头时,我瞧见铜镜里,身后的她悄悄抹眼泪,一问才知是担忧兄长性命。

棺椁具有暗门,妃陵底下连着暗河,可以出逃。

我仔细计划过很久,可冬日结冰,我受了寒,又不慎呛了两口水。

被水流卷走时,我还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幽幽转醒时,却发现自己趴在一头小毛驴上。

小黑毛驴驮着我和药箱颠颠地走,正好呛的水都吐出来了。

那牵驴的老者戴着斗笠,背着鱼篓,悠然自得地牵着毛驴走着,见我醒了笑道:

「老头我起了一卦,这里今日能钓大鱼,果然钓到金鲤一条。」

我疑惑地看着他空空如也的鱼篓,礼貌地问:

「谢老先生救命之恩,敢问您要往哪去?」

「老头子我呀,要去梧州救灾。」

救灾?

我记得从前的李御史李深致就是贬去了岭南梧州,可年下官员陈奏,却并未听说岭南有什么灾情。

「履霜知冰,穴处知雨,我学生说去年冬日不冷且少雨水,难保秋日无疫,一定要我去梧州帮着治病救人。」

老者说起治病救人,我才发现自己在冰水里泡了这么久,醒来竟然也没有犯寒症。

便对老者的医术肃然起敬,忙问:

「老先生可否带我一同去岭南?我懂一些医术,路上必定不会给您添乱的。」

老者一眼看透我的心思,摆了摆手:

「叫我何老就好,你跟着可以,但我可不当人老师了,如今颐养天年的岁数,还要操心学生。」

说罢,何老丢给我一只斗笠并着一小盒膏药:

「戴上斗笠,把脸涂得黑黄些,再服下这粒嗓药,妆扮成我孙儿,免得惹人注目。」

此举正合我意。

燕朗接崔名纾入宫后,必不会再想起我,可是为保万全,还是小心些好。

梧州路远,待我们走到时,天气已经暖得可以穿单衣了。

远远望见梧州城门两旁,已有人在马车旁恭候多时。

「那是我的学生,李深致。」

燕朗开恩科第一年,亲自点的探花郎。

李御史,李深致。

我与他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