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提早上吃了一碗烫稀饭,嘴里一直麻麻的没什么感觉,现在他却觉得舌根有点苦,眼眶有点酸。他来的路上一直没吃上热乎的饭食,早上的稀饭太烫了,他的冷肠胃一时适应不了。现在慢慢回过劲来,胃暖和了,连带着脸上的神情也舒展开了。

“嗯,谢谢你。”

妙月无暇管他的细微变化,她一会就被气得够呛,小李平时一斤一两的饭菜计较得跟什么一样,到了兰提碗里,他不仅没扣,还添了块咸肉给他,附赠他的一个大笑脸。妙月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小李家有个妹子,正说亲呢。知青留在村里,再常见不过了。小李替他妹妹看上兰提了。

妙月的碗里缺斤短两,小李之前也扯妙月辫子,一年了,他还报复呢。妙月气得鼻子都歪了,她就瞎担心。妙月吃饭的时候不和兰提坐一个板凳,她不和碗里有肉的人说话。

兰提的知青同学扒着他肩膀,朝他打听盛饭秘诀,兰提止不住地回头看妙月。妙月也看他,气得嘴巴鼓鼓,直勾勾地瞪他。兰提推开同学,蹭她边上,把碗递给她:“我们换一下吧。”

“好啊。”妙月将自己的碗递给他,一边吃一边瞪小李,小心眼的坏东西,迟早遭人举报,到时候食堂的肥差没了,看他上哪哭去。

收工后,商艳云躺在被窝里,一见妙月回来,就扭脸看墙壁。妙月推开阿婆的旧屋子,果然是尘归尘,土归土的,妙月上去就揪起来商艳云,把她推到旧屋子里去:“你今晚睡这个!”

兰提在门口没进来,妙月探出脑袋:“你睡我屋。”

兰提忽然道:“你一天生了好多气,别生气了。我睡哪都没关系。”

“净说风凉话,还不是因为有人气我。有人气我,有人给我讲笑话吗?你给我讲?”

“好啊。”兰提转身进了厨房,妙月背着手尾随他,看他从厨房里找出个背篓就要出去,妙月嗯地疑惑了一声:“干嘛呀?”

“拾柴。你昨天生气的时候,说没柴火了。”

“哦……所以到底给不给我讲笑话?”

两个人一人一个背篓,出了院子,兰提的声音也不疾不徐:“东边有座山,山上有两只老虎。一只大的,一只小的。”

“有天小老虎说今天我山下吃了个人,味道很特别,上半身是酸的,下半身是臭的,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大老虎说,这个人估计是个知识分子。”

妙月茫然地看着他:“没了?”

“没了。”

“什么玩意。”妙月没听明白,“我的学历也就到小学,你是不是故意笑我没文化?”

兰提着急道:“不是啊!是我妈妈和爸爸以前给我讲的,我觉得有意思,所以才!”

妙月挠了挠脑袋:“反正这个笑话你就给我讲讲好了,我不会告诉外人的。又不好笑,也别轻易给别人说笑话。听到没?”

她叹了口气,用从村里干部那学来的语气,语重心长道:“你这个同志,不能因为想哄我开心,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兰提很郑重地点头:“谢谢你,应妙月同志!”

妙月嘿嘿一笑,拍了拍他肩膀:“走,回家烧炕去。”

兰提到妙月家的第一天,是个好头。兰提知道应妙月是个非常心善的好姑娘,心善得他不知所措,本能地,他很想再亲近她多一点。田野里,寒风中,他想变成一条毛茸茸的围脖,将她整个人圈起来。应妙月有点迷糊,她感觉小兰同志隐隐的散发出一种奇怪的氛围,有时候盯着她,盯得出神。她不傻,她能意识到点什么,她自己的心,她也能意识到点。但是有点太快了,她得藏好,他也会藏好吧?

柳县四季分明,兰提在妙月家挖完红薯种红薯,红薯不要人管了,又去放鱼苗,过段时间又随几个小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