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转,世界一黑,剧痛!
他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一对儿黑乎乎瘦巴巴像木棍的东西掉在地上,浸泡在红水里。
那是什么?他抬起手,想去捡起来,两条胳膊却空荡荡的,剧痛使他想起来了,那掉在地上的两条木棍,就是他的两条胳膊。被机器绞掉了。
大伢子的天地暗了。
他发起高烧,浑身通红,像煮熟的虾子,在担架上蜷缩起身子,干裂的嘴唇喃喃:手,手......
工人们抬着担架,同老板理论。
老板勃然大怒:赔偿金?要什么赔偿金?我雇人给他乡下妈送信,还给他搞了副木架子,花了我好几块大洋!这钱还不够?我没怪他脏了我的机器就不错了!我要叫警察来了!
警察局长是经常和老板一起喝酒的。
收到信的乡下女人来了,她背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牵着小伢子,风尘仆仆,用脚走到了城里,脸色惨白地站在了工厂前,看见了躺在草席上,已经全身青灰色,只有喉咙里还剩最后一口气的大伢子。
他的两条干瘦的断肢放在一旁,已经生脓发臭长蛆。
她想喊,她想哭,她没有出一声。只是默默蹲下来给几位陪她同来的老乡磕头:求你们,求你们,帮帮我抬大伢子家去。
小伢子扑上去,想喊哥。大伢子好像听到了弟弟的声音,想睁开眼皮。但是他离彼岸太近,离人世太远,终是没有睁开。
母亲搂着小伢子,走在繁华而人来人往的城市街头,身前是被抬在木架子上的大伢子。
他们一行人那么的不起眼,像偌大街头一行灰色的影子。
小伢子忽然站住了。
他回归头,望着那家机器厂,想最后看一眼哥哥失去胳膊的地方。把这个地方牢牢记住!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