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宋舒婉对薛平安说:“你的名字是你爸爸取的,他盼着你这辈子清清白白,平平安安地长大,他虽然不能陪着你,但是平安,你要记住,你的父亲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薛平安红着眼睛重重点头。

这是她第一次放任自己去想薛明汝,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枕头都是湿的。

宋舒婉迅速地衰弱下去,容述和谢洛生为了请遍沪城的名医,都于事无补。

宋舒婉很从容,她对容述说:“毓青,我觉得我很快就要去见薛明汝了。”

容述怔了怔,抿紧嘴唇,道:“不要胡说,平安还小,他需要你。”

谢家做的是丝绸生意,在南方一带颇有名气。他决意出国那一年,谢老爷子不同意,谢家子嗣单薄,谢家除了谢洛生,还有谢洛生的哥哥谢沅生。

「宋“」容述打断她,“你的儿子,你自己照顾。”

宋舒婉看着容述,认真道:“毓青,这一辈子我和凤卿欠了你许多,这辈子是还不清了,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容述淡淡道:“下辈子的事情虚无缥缈,舒婉,平安已经没有父亲了,你想让他连母亲都失去吗?”

宋舒婉脸色苍白,垂下头,沉默不语。

容述看着宋舒婉,声音软了几分,道:“舒婉,凤卿也不会愿意你去陪他的。”

宋舒婉泣不成声,“可我真的想他,毓青,我真的想薛明汝……”

容述神色黯了黯,没有再开口。

人存死志,是留不住的。

宋舒婉身体一日比一日差,熬过了寒冬,1947年立春的这一天,突然精神大好,甚至在下人的服侍下,难得的打扮起来。

她对镜抹着口红,薛平安陪在一边,他成长了许多,就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宋舒婉不知想起什么,笑了笑,说:“妈妈都不知道现在沪城盛行什么装扮了,你容爸以前是沪城一顶一的美人,他穿什么,化什么妆,别人都喜欢效仿他。”

薛平安仰脸咧嘴笑了笑,道:“嗯,听春迎姨说起过。”

宋舒婉道:“你爸爸和你容爸是好朋友,我第一次见你爸爸的时候,就在南京东路上,我从老凤祥银楼里出来,你爸爸和你容爸要进去,擦肩而过的时候,你爸爸就看着妈妈,傻呆呆的,”她抿着嘴,眉宇间有几分缅怀和少女的羞涩,“像个呆子。”

薛平安愣愣地看着宋舒婉,似懂非懂,不知怎的,心里却越发难受。

宋舒婉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平安,妈妈渴了,给妈妈倒一杯水好不好?”

薛平安赶忙应了声,说:“好,妈妈等我一会儿。”

宋舒婉笑着点点头。

薛平安不敢离开宋舒婉太久,他端着水杯,心里有些发慌,加快几步回到卧室。宋舒婉已经不在梳妆台前了,薛平安脸色惨白,旋即,他就在阳台的藤椅上看见了宋舒婉。

宋舒婉神情恬淡,好像已经睡着了。

她一只手搭在身上,将握不握地搭着一张旧相框,相框里正是宋舒婉和薛明汝的合照。

薛平安手一松,水杯咣当砸在地上,水溅了出来。

“姆妈!”薛平安跪了下去。

宋舒婉,病逝于1947年立春。

群~607~985~189?整理.2022?02?05 00:0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