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只差最后一步,过了这条线,我们谁也回不了头了。”他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切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你害怕了?”
“下一步你想要什么呢。”他们距离出口越来越近,几滴潮湿的雨水被风吹来,打在脸颊上。唐思烬声音非常平静,“最开始,你只是怕被我抛下,然后我们共享交际圈,然后……干脆根本没有那东西了。现在你想我们中只剩下一个有合法身份的人,再然后呢?如果那仍然不是你理想中的“自我”,你又想怎么样,干脆假装彻底覆盖掉我,让我替你去死?”
她猝然转头回来,瞳孔缩成一点:“你害怕了!”
“如果需要,我可以替你去死。”唐思烬避开她的目光,雨道上,彩色的出租车一辆辆开走,又一辆辆驶来,没有尽头。“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唐恩汐发出一声很类似笑的声音。
但她表情冷凝住,没有任何变化,随后把脸转了回去:“你要是这么跟我“谈”,我无话可说。”
“你……”
唐恩汐推着行李,突然跌跌撞撞从队列里撞开,动作毫无预兆且极其暴力,前面几个人不满起来。她彻底冲了出去,转身往相反的、乘坐公共交通的队列方向跑。
唐思烬下意识要跟出队伍,衣袖被人扯住:“有病啊,挤什么挤?”
那是被她的行李剐了一下的乘客。
他们只记得她风衣的颜色,而就算记得脸,也不可能分清人。
唐思烬不抱希望地喊了她的名字,声音被淹没在巨大的嘈杂里。
手机亮起,是来自“TSJ”的信息:【再说吧】
即使如此,他也本该跟上。
但那一刻,他只感到一阵强烈的、几乎将自己击垮的疲惫。
分开一小会也好。
让她冷静冷静也好。
唐思烬叹了口气,收起手机,替妹妹对那几个人抱歉。终于排到自己,从车上下来司机走到面前:“上车吗,x……”
他能看出,司机在犹豫自己是“先生”还是“小姐”。
唐思烬试探颔首,回避了那个问题。
死寂立刻帮他把行李塞进后备箱。
他坐进车里,报出家的地址,听引擎发动。车开上公路,外面下大雨,水浪拼命扑打在玻璃,像在海水里行驶。前车窗的景象更为可怕,几乎像有人把水笔直倾倒在玻璃上面,雨刷可怜地支撑着,他非常担心不知何时就会车毁人亡。
最后,出租车在大铁门前停下。
唐思烬从包里抽出折叠伞,慢慢伸出车门,撑起一小片干燥的天空。
手包里有钥匙,他不必再像孩童时期一样翻过高墙。行李箱不在伞面庇护下,他一路走,一路听见从上面砸下滴滴答答的雨响。
走到门口时,他回了一次头。
大雨之中,远处的白色尖顶仍然可见,摇摇欲坠,像云雾里的月亮一样朦胧。
唐思烬闭上眼睛,再睁开后,用钥匙链上挂着的第二把钥匙打开大门,将雨水抖落走廊。
门槛上只有自己留下的水珠,唐恩汐还没有回来。他有点担心她在大雨里能不能照顾好自己,但终究没有发出信息。
玄关隔开了雨气,却透出另一股更加潮湿、腐朽、生霉的气味。
唐思烬关上门,找到家居的鞋子,暂时把行李停在门口。
屋子里非常安静。
走上楼的时候,他看见二楼一片静寂,所有门扇都闭合着,只有属于外祖的一扇透露出门底下的灯光。直到现在,他仍然不知道对方为何要急切地召回唐恩汐和自己。在车上他还努力回想了一阵,但总也想不出答案。
唐思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