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烬手背在脸上擦过，带下来满手的水迹。

不远处虚妄正狼狈地双手擦脸。那些勾勒他眉眼的黑色线条全部伴随蒸汽脱落，黑压压一片染在手上，脸上也满是斑驳的黑色油彩。

【卸妆】

他猝然看向娄思源。

后者也刚把手从脸上放下，水淋淋的手背上，一道长长的混合色彩从虎口延伸到手腕。那在「流浪犬」里被雨冲刷了三天都没掉的妆已经彻底剥落，小丑脸上颜色比虚妄更多，因此被融化后，也显得愈发扭曲诡异。

他又擦了两下，颜色不减反增，怪异更甚。

唐思烬忍无可忍：“我帮你。”

鸢尾花的袖子太长，因此之前被一直半挽在手腕上。他迅速甩落一边袖口，从里面攥着布料，踮脚捧住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小丑配合低头。

大厅之中，火焰膨胀。

宾客们纷纷顶着花花绿绿的面孔四下逃窜，也只有他们俩躲在无人注意的大厅角落，还有闲情好好卸妆。

唐思烬松开手，脚跟落地。

火焰盘踞在大厅顶端，又如同巨大吊兰般伸出无数藤蔓，从半空垂落，往八角延伸。

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喊叫：“都到花园里去！”

角落这边，则是金红色火光照亮了卸妆后恢复素净的脸，对面银蓝的鸢尾袖口垂落，像被泼了油画涂料，上面金、紫、橙相互交缠。

娄思源说：“我们也走。”

下一刻视野沉落，全部色彩退散。

进入“第二日”后，彩绘消失，大厅不再是封闭空间，环绕它的只剩下八扇拱门。众人之所以一直徘徊不去，是因为大厅外面一片漆黑，而且很显然不止是漆黑，而是像副本刚开始时，宛如真空的死寂黑暗。

但如今，大厅内已经无法停留。

上一次黑夜到来时，唐思烬没有进入花园，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他只是在退入黑暗的同时迅速低身抱起衣摆，另一手和娄思源的紧紧扣住。跑了一段再回身时，耀眼的金红疯狂鼓动（那是唯一能被看见的色彩），但也被限制在拱门形状中，没有追来。

看来只有大厅被火焰波及。

娄思源先停步。

他们站在黑暗里，又观察了火焰一会儿。

和之前一样，失去听觉和视觉后，身体感知也被无限放大，唐思烬能感觉到右手袖口以及在跑动期间重新掉了回去，罩在和自己牵着手的娄思源手上。

油彩厚重，轻薄的布料因此变沉了，摆动着左摇右晃，含混地迎合心跳声。

他蜷起手指，在娄思源手心写：

【所有人都做了错的事情。】

至少在刚刚那一番人仰马翻里，明喻虚妄先后拔刀，谎言阴差阳错点火，所有人卸妆。再往前看，实际上，除了自己、遗忘和谎言，全部宾客都进行了小面包的赠予。

如此看来，之前的推测方向是对的：

做“错”事本身并不重要。

关键仍然在于，如何利用好“正确”。

娄思源捏捏他腕骨表示同意，随后手臂被牵动，往和火焰相反的另一方向去。

又要走了吗？

唐思烬略有疑惑，随后黑暗里一只手爬上下巴，把他脸转向金红拱门的方向，几秒后再退开。这次他明白了：里面还在着火，无论如何是回不去的。不过也是，到此为止，这个童话副本的难度和自己之前经历的毫无比拟性。

现在所有病人被逼入黑暗的花园，岂不正好……

脚下地面微颤。

娄思源又拉他一下，唐思烬立刻跟上，把方向全权交给对方。

地面一会儿平坦一会儿崎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