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玺沉浸在自己的讲述里。他喝了水, 手摩挲药盒,又把它放到一边。
“最开始我们真不对付,说实话, 到昨天也差不多……他是我的同桌, 一个被记过几次处分, 也无心学习的学生,用平常人的话,叫‘不良少年’。我则是一个二十岁还在读高二的留级生,看似在努力学习,但没有任何用处。但我们又都都”
他停在那里,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 也一哽咽着讲不下去了。
“那你们在一起也不久了?”
“久?说有一刻钟都算多了。”闻玺苦笑一声,又喝了口水, “我自己也一直举棋不定, 因为并没见别人恋爱过。小秦姐是有个男朋友,但她是特例。她的不算数……”
秦哥进门时,闻玺的眼神。
他的皱眉和退避。
……那些细微的厌恶和排斥, 此时再度变得明显。
闻玺说:“小秦姐根本不喜欢他,但他自有一套办法, 让她怎么样都走不了, 以为自己有很多很多错,只有他能救她,但其实什么也不是。”
“PUA吗?”商露问。
吴心语一直安静听着,圆睁双眼。
她可能并不知道“PUA”是什么。
闻玺继续道:“可能吧, 我也不清楚这种事。总之, 每次小秦姐想跑, 他都有办法让她愧疚得要命, 然后加倍去补偿他。小秦姐本来就不想跟他在一起的,他心里都知道,可这个人坏到了骨子里面。他有一次差点把她给活活整死”
他爆发出一阵突如其来的猛咳。
刚刚他只喝水缓了缓,没有吃药,现在终于打开了药盒,取出一粒药片。
药片圆圆的,小小的,像儿童画野兽的白眼睛。
“闻玺,”另一边商露又问:“你得的是什么病啊。”
“遗传病。”闻玺把药盒重新封好,脸色和那天在公交车上时一模一样,“所有亲戚都知道我有这个病。”
“那它在什么时候需要吃药呢?”
“任何时候都有可能。”闻玺故作轻松地笑了,“因为这就是一种极危险的病。平时要远离阴冷潮湿,远离过度疲劳,远离情绪激动,远离不流通的空气;一有不当便会呼吸受阻,胸口绞痛,发病时更是……那也分轻度和重度。轻的往往每个季度一两次,难受了吃急救药,缓三两天也就没事了。关键就是吃药。副作用足列举了二十四条,但没办法啊。”
“天。”商露同情地嘶了一声。
如果轻度吃急救药就能缓过来,那重度的呢?
唐思烬思及此处,用下巴轻轻推了娄思源肩膀一下。
等了一两秒,耳边果然传来问话的声音:“重度发病会怎么样?”
“重度的频率很少,但随后身体也会很差。只有过一次,发生在初三那年,结果学期未过半我就休了学,整整一年。我不甘心啊。”闻玺回答,“所以又复读了一年。起初母亲称赞我有韧性,但后来又开始担忧了。本来考上了重点高中,她怕我又患病,最后给教育处打了电话,换来换去,在现在的学校念书。”
“那你喜欢现在的学校吗?”
“还好吧。”闻玺摇摇头,惆怅里带点安慰,“至少在这里碰见了木星。”
在有人继续问话前,他自顾自说下去。
“我是个乐观的人,但有的时候,还是会孤独。闻樱还小她真是个很好的小妹妹,就是什么都不明白,还固执得要命。妈妈总是很忧伤,爸爸在的时候我还能跟他有几句话可说,但现在他给外派到国外去了,两三年才能回来一次。一个很远很偏僻的地方,但胜在工资更高,而我们需要钱。”闻玺又自嘲笑笑,“我是个要终身服药的无底洞。”
「闻樱的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