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回去吗?”
“我不知道其他病人去了哪里。”
起来时光线明明昏暗,此刻外面竟亮得炫目,是天光大亮了。
娄思源替他开门, 随后并没有走, 反而跟上了他。
白日的珠城不再有夜晚的灼热, 布局和裂变里的很相似, 但沿记忆里的路返回时,桥还好好地跨在两岸。起先他以为下面会流动河水,但低头只见浓烟蒸腾,没有气味,它们都被风吹走了。
唐思烬上了桥,最后往下探一眼,怀疑下面的浓烟来自那所谓的火山。
“下面就是火山。”娄思源说,“活火山。”
那它不会爆发,然后像摧毁庞贝古城那样,淹没一切吗。
“火山每一百年爆发一次,再休眠一百年。每次爆发,整座珠城都会化为乌有,又在灾难之后慢慢孕育新生命。”
唐思烬脚步微顿,“那在最后一天,火山会爆发吗?”
“说不定呢。但这里所有人都准备好了。珠城的城花是昙花,就是因为他们崇尚转瞬即逝之美,在这里没有东西永恒。”
时间似乎发生了扭曲。过桥时天色复而暗淡,又在他们抵达另一端时,再次入夜。
唐思烬任由桥和灼热在后方扭曲翻腾,推开面前大门,温暖也拥挤顿时袭来。
客厅座钟刚好敲击一下:“咚!”
时钟显示凌晨两点。
裂变前半段和建筑里发生的事情基本吻合,由此推断,后半段也是一样。公寓在复合建筑里位于三楼,桑瑾倜的死亡场景必然在那里。他们匆匆沿回环的楼梯上楼,娄思源个子高,总提前一步替他撩起处处垂落的纸板星星。
几乎不用特意寻找,他们就看见了半开的、满是血色的门。
樊礼赞站在里面,双目猩红,满手污血。
他看不见唐思烬,只对娄思源机械地一颔首:“罗先生。”
娄思源像没看见屋里一片狼藉一样,也向他问好。
咸庆不知何时来的,正颓废地半跪在地上。桑瑾倜脸朝下跌落在地,尸体被血所环绕,形成一个巨大心形。形状里血滴自动绕行镂空,形成嫣红之中的雪白小字:
【樊礼赞,珠城知名话剧导演,活跃于剧场,进行大量自编、自导、自演。执导作品包括《疯玫瑰》、《死于爱与山羊之泉》、《正午》、《瘗玉埋香之地》。他崇尚浪漫主义,作品中往往带有强烈的颓废主义倾向】
【他死于被锯子割裂半身。】
继咸庆之后,樊礼赞也出现了剧作名、生平和死法。
唐思烬暗自记下,暂时将被它们激起的无穷疑窦挪到一边。
又一声钟鸣宣告凌晨三点已至。
它散去后,咸庆冷冷地说:
“我们要先收拾遗体。”
他爬起来,却站立不稳,重新转向樊礼赞,语带愤怒又无可奈何:“你真是个恶魔!我怎么也没想过,你会做这种傻事……”
“啊啊!”
伴随怪异的声音,一个年轻女人从门外跑入,身穿繁复戏装,面容娇艳清美。唐思烬一抬眼,顿时抓住了娄思源的手臂闯进来的女人,从裂变里的戏剧海报上看来,赫然是死者桑瑾倜本人……扮演过的……死于流产和大出血的……翁小姐?
他目光下移,看见了来者裙摆下高高隆起的小腹。
翁小姐一进门就猛然停住,表情惊恐茫然。
娄思源绅士地后退一步。
她则跌跌撞撞走上前去,看尸体,又看两个男人:“啊啊?”
桑瑾倜没在化妆间里说谎:翁小姐的语言系统果然有点问题。
她无助地看了一圈,最后锁定在樊礼赞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