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楚王似乎没有来。

坐在只能看见人影的帘帐里,青雀找不到楚王的身影。她只能伸出手腕,好像伸出了待宰的颈项。

“恭喜、恭喜!”曹院判很快站起身,侧对着帘帐笑,“这位夫人,确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帐外众人的神色,青雀当然看不清。她其实看不见任何一个人的脸。

她只听见有人笑了几声,似在高兴,又很快压下。

严嬷嬷细问太医:“不知我们夫人的身孕,究竟在是什么日子有的?问仔细些,我们也好去给殿下回话。”

“这……”曹院判笑道,“早几日、晚几日,都是这个脉象,下官也不能说准到底是哪一日。”

“是我们为难供奉了。”李嬷嬷忙笑道,“还不知我们夫人怀相如何呢,还请供奉详细说明,以备我们服侍夫人安养。”

曹院判忙应了这话,便说出许多脉形、脉势来,大体无非是“夫人身体极好,怀相也好”等语。

相似的话,青雀上一世,已经听过一次。那时来给她诊脉的,也是太医院的一名供奉,似乎姓冯。她也是坐在帘后。诊出喜脉,她听见宋檀格外欢喜地向太医问东问西,问她腹中的孩子是否强健,能不能平安生下,几月会落地,甚至急着问是男是女。

等太医走了,霍玥来看她,又是亲热地握住她的手,说她立了大功,这就封她做姨娘,给她搬屋子养胎,让她自己一定安心保养着,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管来和她说。心里若有不痛快,也一定得去告诉她,孕妇憋闷久了,不但于自己有害,更对孩子不好。

好像那一夜,楚王来的那夜,霍玥根本不曾想过,更没有和宋檀商议过,要把她送出去。

那次她有孕,康国公府几乎人人欣喜。一夜之间,她就成了宋家上下都要慎重对待的人,她不开口,山珍海味奇珍异宝也不断地送到她房里。谁不说霍玥大度贤惠,对姨娘庶子这样尽心。谁不说她有福气,做妾一个多月就有了身孕。谁不感念老天保佑,宋氏嫡脉终于有了下一辈子孙,这偌大的家业,还是得自家的亲骨肉承继。

在满府的欢庆里,她也感到了安心。

她终于有了孩子,也有了名分。她不用再承受宋檀粗糙的房事,只要这次怀的是个儿子,她这一世都可以不再与宋檀亲近。她是有了孩子的妾,再怎么样,主人应也不会再起……把她送人的心了。

还有她的妹妹。

小姐应过她的,会放良她的妹妹。她听话做了妾,也已有了身孕,小姐一定会践行诺言的。

那时她想得太少,也太信霍玥。她不敢不信霍玥。最终,就算给宋家生了一女一儿,也只落得一个儿女离散受苦、自己被杀京外、死不瞑目的下场。

让她重新燃起虚假的期待的那一日,也是三月初十。

景德二十五年,三月初十。

同样的日期,同样的诊出有孕,同一个孩子,周围人的态度大不相同,她的心境也截然不同。上一世的她以为,有了孩子就是有了依靠,就是有了身为侍妾安稳生活的底气。可十几年的现实告诉她,她的命、孩子的命,从来不在他们自己手里,所以生与死,也由不得自己。

现在,她和女儿的生死,依旧全由他人。

可,就算是这样明白地等死,也比只能一无所觉做被蒙着眼睛的猪羊更好。

太医走了,帘帐也被拉开。青雀甜蜜地笑着,看向了帐外。

“恭喜娘子了!”芳蕊先说出口,“李嬷嬷去送太医,严嬷嬷去回给殿下了。想必想必……”

“殿下今晚,应该会来吧。”青雀笑。

“这么大的喜事……殿下一定会来的!”碧蕊忙说。

她们一左一右扶起娘子,心中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