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不敢!”楚王终于起身。
他闭了闭眼睛,俯身行下大礼:“父皇明鉴:江氏之妹定亲时,弓宁只为六品校尉。他能得封上护军,两年来,所有功勋皆为实绩,绝无作假。父皇可以派人细查。”
他抬起头:“征八王子一役,弓宁身中数箭,几乎丧命,至今左肩、左臂、右背伤痕仍在。”
这是用血肉成就了天子功业的将士。
没有真凭实据,皇帝不能再质疑他的功绩。
他也知道,他的这个儿子,不会为了私心,替谁抢夺他人的功勋。
面前的臣子,更是从军十二年来,数次用性命替大周开疆扩土的功臣。
呼出一口浊气,皇帝起身,绕过桌案,向儿子伸出手:“快起来。”
他叹道:“有什么话,咱们再说。成婚本是喜事,别闹得不高兴。”
“父皇。”楚王顺从地站直身体,看清了皇帝眼中的动摇。
他便再以情分尝试:“其实,身份高低又有什么要紧,那年云家外祖才是五品郎中,父皇还是封了母亲做贵妃……”
“那怎么能一样!”皇帝脱口说,“那只是贵”
只是贵妃。
只是妾。
并非正室。
所以可以随意册封,随意待之。
楚王脊背冰凉,心口也凉。寒意似是在他头顶降下,又似在他脚底升起。
是啊……当是如此。
太子和齐王这些人对他和母亲的羞辱,“野人”“贱人”,当然也是父皇心底的声音。
“是不一样。”
楚王又笑起来,声音里带起轻快:“母亲是贵妃,身份比亲王正妃贵重十倍,父皇都赏了。儿臣只要一个正妃,还求父皇就赏了儿臣吧。天下所有的事,都只要父皇的一句话而已。”
皇帝眼神偏移,似乎有些愧悔,也好像只是躲避。
片刻,他开口:“那就随你的意吧。”
“多谢父皇恩典!”楚王立刻俯身。
来不及欢喜,他又再次确认:“那,儿臣这便去将娶妻的事回禀母妃?”
“……去。”皇帝话音轻淡。
“那儿臣便去了!”楚王再度行礼。
望了一瞬皇帝袍角的狰狞龙纹,他收回目光,缓步退出。
皇帝的视线却慢慢转向了他,转向了他原本跪伏的地方。
他在细想从前。
八年前,阿昱征东夏大胜回京,他第一次给他赐婚,提起母后的侄孙女,康国公府的二娘子,与他正是相配。
“相配?”
阿昱那时年少气盛,在他面前,并不比现在谨慎,疑问道:“她长什么模样,是什么性情,有什么本事,就能和我‘相配’?”
“看你这孩子!”云氏嗔怪他,“怎么说话呢?”
“那是女儿家,”她笑道,“不是你的部将属下,还问‘有什么本事’。她就真有本事,还能和你去出征?”
“容貌自然是好的,你母亲都说,是‘妙丽俊秀’的孩子。常住仇家,和仇相家的孩子一起上学读书,在女子里称得上‘博闻多识’。”他也笑,“性情,明快大方,直来直去,应当和你说得上。”
阿昱还要疑问。
“朕给你选的人,你还不放心?”他先笑问,“还能委屈了你?”
云氏开始给阿昱使眼色。
半晌,阿昱一笑:“那就,多谢父皇赐婚的恩典了。”
……
这才过去八年而已!
走回御座,皇帝面生倦色,眸光却越显幽深。
看着原本放在第六子面前,几乎一口未动的茶盏,他摇了摇头,一手撑住前额,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