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不再,天色已转为青黑。望向宁德殿,楚王轻缓地吐出一口郁气。
是,后宅不是朝堂,妻妾也非部将。他从前做的,对“家主”这个身份有些过,让她们都错以为,可以把他当成“丈夫”。
生育教养子嗣,正是妃妾之职。若是部将疏忽职责酿成错处,早在他面前请罪,而把他当成“丈夫”的这些姬妾,却敢借孩子的病向他“邀宠”。
这后宅里的勾心斗角、是是非非,于他而言,着实烦腻又无趣。给她们断官司、论是非,从前他便已经厌极,今日之后,更不想再遇见一次。
从今以后,他在后宅,只论君臣,不论夫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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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玉人堂里的五人,还在等着楚王过来,一齐守岁拜年。
数年前,除夕这日,皇子公主们还要在宫中和帝妃一同守岁,直到新年到来。从楚王开府,太子便提议,弟妹们年岁渐长,开府成婚的皇子公主也渐多,若都留在宫中守岁,便冷落了各府里的人,若将各府里的人都传至宫内,却又难免避讳不便。不如让已开府的弟妹同朝臣诰命一起出宫,各回家中与妻妾子女守岁,第二天再来宫中拜年,如此,既使各家团圆,又不失了对父皇的礼数敬意。
圣人曰:“大善。”夸赞太子上体亲长、下恤弟妹,从那年新春起,便按此规贺岁拜年。
但从开府至今,楚王留在京中过年的次数着实不多,算起来竟一共只有三次:
一次是他十八岁大婚那年的除夕,还有一次,是姜侧妃离世之后的新年也即去年,最后一次,便是这次。
去年的除夕,在宫中领宴回府后,楚王便只身留在了书房,根本没到花园与妃妾子女见面。
今年自是与去年不同。殿下虽然没说会来,但没人以为殿下会不来。
青雀当然也这么想。
他应过她,会在新年前给女儿取好名字,今日就是最后一日了。他会失信,不来同她过年吗?
傍晚,张孺人先说了一句:“这个时辰,殿下该到家了。”
青雀便也不由望向渐落的夕阳。
他会给女儿取什么名字?
他会第一个听见她说,“新年吉祥”吗?
而后,不过半刻,便有内侍到了花园传话:“殿下先去静雅堂看二郎了,稍后再过来。”
有着主仆上百个人欢庆的花间玉人堂里霎时就静了。
青雀能感觉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有一瞬看向了她。
“那就请夫人娘子们再等等。”李嬷嬷起身笑道,“独有二郎病着不能来,殿下去看,正是慈父之心。”
“是啊。”张孺人便也笑道,“不然就他一个孤零零的,岂不可怜。”
薛娘子乔娘子也随之附和。
青雀的手被柳莹侧身握住,两人也笑着称是。
吃酒、举杯、欢笑,玉人堂里很快又恢复了热闹欢喜。
低头饮下一口淡酒,青雀笑着回看担忧的柳莹。
“我没事,阿莹。”她轻声说,“这算什么。”
一日的宴饮已过,五人早已不再齐坐桌边。张孺人在一侧的贵妃榻上搂着大郎说规矩,薛娘子和乔娘子本在桌边划拳吃酒,此时也凑到了他们母子身边。
而内侍来之前,青雀正和柳莹下棋。
现在,棋局过半,趁楚王还没来,正是继续决胜负的好时机。
执起一枚黑子,她凝神落下,余光看到张孺人三人又先后向她望来一眼。
她心里烦躁起来,双眼闭了闭。
这算什么?
她明白阿莹的意思,也明白张孺人三位的意思:无非是现在的楚王府里只有她在“得宠”,楚王现在却又被李侧妃请走。说是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