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门的老婆了去当了五吊钱来且使着。我想他们那边,虽说天天打饥荒,也不短我们这几个钱。姑娘分上也太顶真了,老太太那里知道这些事情呢!前儿素云悄悄的和我说:为了林姑娘的事,他奶奶也落了不是。”紫鹃道:“大奶奶落什么不是呢?”雪雁道:“就为办了这件东西,花的钱太多了,如今白白的搁着,叫什么开销这笔帐?他奶奶还没有知道这些话呢!”紫鹃听说,叹了一口气道:“姑娘正在这里住不得了。”又叮嘱雪雁道:“那可叫姑娘知道不得的。”一面把当票递给雪雁,叫他收拾着,停一天就去取了出来。
雪雁走了,紫鹃一个人想起先前他们在一堆儿好到这么个分儿,如今宝玉虽然负了心,料林姑娘决不肯再打别的主意。
就算回过来的人,该看破一切,把忧愁烦恼都撩去了,到底作何了局呢?或者宝玉心里未必肯丢了姑娘,今番这节事不是他情愿的,底下还可商量的,不知人家心里又是什么样?况且宝姑娘已占了先去,论到名分上头,也是一件难事,怕姑娘未必肯受委曲。心中七上八下,算后思前,倒做了从前的一个林黛玉了,心上郁结不开。又因这一点,积食凝滞在胸,浑身发烧,病又翻覆起来,变了一场小伤寒,重须医药清理,自不必说。
且讲黛玉病已脱体,只懒于应酬,尚未出去走动。一日晨妆对镜,见脸上颜色如带露桃花,精神饱绽。雪雁在旁伺候梳洗已毕,听见檐前连声鹊噪。雪雁笑道:“昨儿晚上,姑娘屋里开了半夜灯花,今儿喜鹊又叫,姑娘有……”雪雁说到这里,见黛玉瞪了他一眼,连忙改口说:“有客来呢。”一语未了,只听得有人走进院子里,一路话道:“姑娘就在这里住哟!种的多是竹子,青翠得好,夏天自然透凉的了。”黛玉听的是南边口音,连忙出来,站在屋门口帘子里往外一瞧,见周瑞家的引了两个面生女人进来,年纪都约四十以内模样。才上台阶,周瑞家的先开口道:“恭喜林姑娘!家里打发人来接姑娘回去了。”那两个女人进来,钉眼细认了黛玉半晌。周瑞家的指道:“这一位就是你家姑娘哟。”两个女人连忙跪下磕了四个头,黛玉他他们扶起。两个女人退了几步,笑道:“姑娘也认不得我们了?”黛玉道:“瞧着很面熟呢。”那一个女人指着那一个道:“他和我都是二太太的陪房,那年二老爷赴任的时候,我去看姑娘,姑娘还校记得有一位姓贾的师爷,在书房里念书。后来听说姑娘到舅太爷这里来了,因隔的路远,好几年不通音信。二老爷调了广东布政,这几年很好。年纪还不算大,因是衙门里的事操心太重,得了个怔忡病,上年春里就不在了。先在从前大老爷衙门东首这条街上买了一所大房子,打发人回来修葺,连后面园里,也盖了许多房屋。又堆了几座假山,上年添补了好些树木花卉。秋里扶柩回来,二太太就搬进新屋里去住了。姑娘不知,二太太跟前只有一个少爷,今年才得七岁。老爷临终的时节,嘱咐太太:这少爷要一门两祧,过继在大老爷这边的,也算得姑娘的亲兄弟。因为年纪还小,不能同来,叫我们到这里不要多耽搁,怕迟下去天气热了。有少爷禀老太太的禀贴投在门房里,送到上头去了。姑娘这里没有家书,二太太叫我们问好。送姑娘的东西还在箱子里,不曾打开。同来的人叫我们先对姑娘说闻,他明日进来请安带来。”黛玉点点头,又问了他们几句话,心甚欢喜。
原来林如海本无亲友兄弟,这一门也将近出服的了。因靠林如海之父教养成人,读书发达,与如海谊若同胞。从前远宦他乡,如海故后,闻黛玉已被舅家接去,音问久疏。今黛玉之叔已故,他婶母扶柩还乡,念侄女黛玉寄养舅家,故遣人往接回归,完其婚嫁大事,以报从前恩惠。
话休繁琐,再讲黛玉正与两个女人说话,只见小红急急跑来叫道:“周婶子,奶奶说林姑娘家里来的人见过他姑娘,叫你陪到那边去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