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终露些圭角,袭人岂瞧不出来?追想当日与宝玉初试云雨之事,后来挪到怡红院去,诸事惟我占先,凭他屋子里收了谁,总越不过我的分,谁人还给我脸子瞧呢?想到此处,不觉羞愧之心与怨苦之气郁结于中,不胜病骨支离,甚至寝食减废,触起当日王夫人骂别人:妆这个病西施样儿给谁瞧呢的话,不敢言语一声儿,只得勉强照常支撑过去。
一日,五儿来借他一支抽丝蝴蝶簪看样儿,便翻腾梳匣里,有一面小手镜,记起是紫鹃来陪伴宝玉随梳具带来,宝玉指留这件东西在屋里,后来忘了还他,随手撩在梳匣里头的。见物思人,因人想话,紫鹃不过瞎说一句林姑娘要回家的话,那一个就吓得什么样似的。他们两个人的心事谁还瞧不出来呢?就先娶了宝姑娘,照像如今这样办法也很好,宝玉自然不走了。
宝玉不走,我何至有此一变?万不该在他跟前,把林姑娘回来的话也瞒得紧紧的。总是自己糊涂该死,悔也无及。正在出神,晴雯打发小丫头子来请他去听清音。袭人因为睹屋伤心,懒怠到怡红院去走动。今晴雯打发人来请,执意不去,又怕他见怪,延挨了一会,没奈何去走一趟。带还紫鹃这面镜子,出了潇湘馆,无精打采的往怡红院来。才瞧见院门,心上一酸,眼前乌黑,顿时晕倒在地,不觉昏迷过去。幸亏五儿也要到怡红院去瞧热闹,随后赶来看见,告诉了这句话,众人才来扶他回去的。
袭人本是心病,今见宝玉多情,不改旧时,黛玉又亲去瞧他,还听宝玉告诉他医生的话,只得自放宽心,把不得已之事暂且撩开,服药后病去其半,到第二天,便可强步起来,饮食渐增。
再讲宝玉次日一早起身,忙过袭人屋里,问明服药后安稳才放了心,便倒贾母、王夫人处请安。回来正见春纤端了一盆清水,灌溉那盆泪草,便笑道:“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忙催摆饭,与黛玉用毕,叫一个老婆子捧了玉盆,宝玉跟在后面,到二门外叫焙茗接着,同了锄药,叫备马坐上,要到太虚宫去。
早有管工家人带了钥匙开进里边,宝玉径到绛珠宫院子里,亲自动手把那一丛泪草端详了一会,带泥捧出,与绛珠仙草并植了。见他互相披拂,宛似故交觌面,各有知识的光景。焙茗在旁见宝玉看得呆了,便端了空盆子催着回去。
宝玉起身,步出院来,焙茗笑问道:“这是什么矜贵兰草,值得把他种在玉盆里头?”宝玉道:“天下那有像这样珍重的兰草?”焙茗道:“莫非是大荒山带来的仙草不成?”宝玉道:“说起他的来处,这个地方你也到过。这会儿没有闲工夫讲给你听。”焙茗道:“怪不得爷的事忙,要遇爷闲的时候甚难。前儿这件事还没回明二爷,他们又来找了奴才两会,难得今儿伺候爷到这里来办这件清闲差役,还回得上两句话,请了爷一个明示,也好去回报他们。”宝玉道:“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焙茗道:“讲起来话长,请爷到里头殿上坐了,好回爷的话。”
宝玉心想,殿上都有塑像,他们进去见了,定要指东说西,未免唐突仙姝,便站住在院子里道:“不用进去,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讲罢。”焙茗道:“他们也在家塾里念过书,说起他两个的雅号来,二爷还该记得。”宝玉道:“家塾里念书的人,来来去去多着呢,我那里记得这些。”焙茗道:“就是香怜、玉爱两个。叙起亲戚来,是远的了。因和二爷交好一番,他们近来家里的日子很难过,来求二爷,不过想照顾他们些。”宝玉笑道:“记起来了,我好久不见他们,为什么不来见我?”
焙茗道:“他们原想见二爷,一来爷的事情忙,怕候不着二爷,碍着脸上下不来,所以尽仔来缠奴才转求二爷。”宝玉道:“我怎样照顾他们呢?只好给他们几百两银子一个,去过度就是了。”焙茗道:“给他们银子果然好,但是,他们吃用惯的,又不用肩挑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