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透着薄薄的颤音,“难道不是你这个贱人,横加阻拦,不肯他见我吗?”
我摇头,“你高看我了,我哪能决定他的主意。你企图败露的一刻,注定你有今天。”
“企图?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趾高气扬来质问我企图。我在他身边两个月,尝尽酸甜苦辣,尝尽身不由己,尝尽迫不得已,我是机器吗?我不会动摇吗?你是婊子,我不是!”
我面无表情听她唾骂,她骂累了,大口喘着,软趴趴的身子,极其不符她愤恨的双目。
“我为张宗廷卖命,克制自己的感情,如今人不人鬼不鬼,他不救我,我在这里生不如死,他不理不睬,就算我是棋子,是性奴,是下贱的狗,我也有活下去的权力。”她重重拍打胸口,砰砰的闷响,仿佛晨钟暮鼓,“我这辈子,遇到最残忍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张宗廷,一个是沈良州。”
她缩着脖子,要倒不倒,她倒了,就会趴在我脚下,她固执坚守着仅剩的尊严和体面,“张宗廷没心,沈良洲无情,他睡我时,我还觉得他喜欢我,他亲我,抱着我,也会这样摸我。”她手流连胸口,缓缓向下,在小腹处一收,死死抓紧,“他早清楚,我是谁的人。”
她惊恐而无助捶打一团摸不着的空气,“怎么会有这样虚伪的男人,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瞪大眼,尖锐凄笑,笑够了,又捂着脸哭,一滴滴浑浊的泪渗出指缝,砸在她破败的衣裙,哭够了,继续笑,如同疯疯癫癫的魔症。
她反复问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她从来没得选择。
两月前初见潘晓白,在海天盛筵的水台,纯情活泼,娇憨灵动,她一步步走向祖宗,践踏着我的心肝脾胃,蚕食瓜分我的宠爱。
不满六十天,她的青春张扬被毒液般的寂寞和绝望腐蚀,她靓丽的脸庞也撕咬得遍体鳞伤,令人生厌。
我都不愿看她的样子,何况祖宗。
我沉默伸出手,虚无触摸着窗子洒入的一束光晕,这暗无天日的死囚,也有阳光。
一墙之隔,隔开了风月的黑与白,贵与贱,对与错。
我喘不过气,文娴要我看潘晓白多狼狈凄惨,看祖宗多凉薄决绝,像照一面镜子,照出情妇的酸甜苦辣,冷暖自知。
我嗤笑,这就想让我知难而退吗?
我转过身,跨门槛儿的瞬间,潘晓白抓起一把稻草,扔向我背后,遗憾那毫无重量的干草,根本碰不上我,在数米之外轻飘飘的坠落,如同她,无能为力,不甘又只得认命。
“程霖,你当沈良洲只是吃老子的公子哥吗?他阴险奸诈,表里不一,他恐怖到能忘记自己的地位忍辱负重,装聋作哑!你犯下的事他心知肚明,你背地里打他的旗号给市局施压,周旋码头,为张宗廷出货,他也一清二楚!不管你目的善恶,你触犯他最痛恨的底线,他只是懒得追究,筹谋更重要的棋局,他留着你还有用,等他搭理了,看你能翻出天吗!你会比我的下场还惨。”
我脚步一顿,她哈哈大笑,笑得沙哑撕裂,“我是棋子,你不是吗?我是小小一颗卒,你是他的炮啊!他要用你打对方的帅呢。”
我一言不发,将她的疯言疯语丢在脑后,虎子门口守着,笑眯眯关上,十分讨好问,“程小姐,手下刚沏了茶,您喝一杯?”
我十指冰凉,似乎刚捞出寒潭,钻心的冷,我握拳仰头,胸腔钝痛而麻木,这杳无边际的天空,湛蓝如洗,晚霞璀璨,像极了四年前,我在东三省声名鹊起,从此冠上了婊子的头衔。
日子一晃,踩着多少具红颜枯骨,看了多少场生死情恨,熬到祖宗身边,唯一的二奶地位。
我累吗。
累,精疲力竭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