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

现在,他信了。

十二月份的北京,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这颠沛流离黑白博弈的世道,终究尘埃落定。

关彦庭迈出巍峨肃穆的军委大楼,一排铿锵的脚印烙在这座神圣不可侵犯的中央疆土,是他囊中之物,他欢愉吗。

他得到了什么。

梦寐以求的显赫门楣,东北三军耀武扬威的地位,他的悲欢离合呢,他的阴晴圆缺呢。

皑皑冰霜缀在睫毛,冷飕飕的。

他爬高眺望无边无际的长安街,“她呢。”

张猛窥伺他脸色,小心翼翼说,“按您的吩咐,殡仪馆烧化了骨灰,合葬张宗廷的碑陵。”

关彦庭嗯。

他垂下眼睑,涩。

尖锐的钳子剜筋脉,他疼,无从发泄呐喊。

他诧异,原来,七情六欲泯灭的他,也会哭。

关彦庭伸手探出岗哨的石檐,溶蚀了。

落在某个人一生中的雪,无法全部看见,他将活在孤独与悔恨中,度过年复一年的隆冬。

番外2 阴差阳错

沈良州初遇程霖,是米兰的精心设计,烟花场所的妓子钓金龟,姑娘火了,场子顺风顺水,财源一泻广进,老鸨子米兰在黑龙江一炮打响,她培养的红牌功不可没。

水一样湿润浪荡的程霖,是艳冠三省的花魁。

她十六开苞,百万天价,震撼了卧虎藏龙的哈尔滨,一时成为众矢之的,达官显贵争先恐后包她,米兰深谋远虑,快销赚钱猛,昙花一现,皮肉生意这一行,从不少风姿绰约的美人儿,禽兽的胃口越钓着,越叼,越馋。

她藏着不卖,十里红妆锦帛,千万洋房廷宅,程霖动心了,她置之不理,拖了两年才将压箱底的宝贝捧在台面。

一夜之间,水妹的技艺春笋般汹涌鹊起,盛况不减,反倒踏破了门槛儿,招牌如此响亮,沈良州皆晓得。

瞒他?

皇门沈家,是吹牛逼的吗。

老子在东北位高权重,自己是公子哥圈众星捧月一呼百应的二世祖,狐狸精猎艳发骚,他总是甩不掉。

他本想砸了场子,令这群不怀好意的老鸨子难堪,扼杀酒色暗算的不正之风,当他真正见了程霖,这念头便剔除了。

他记得六年前的那晚。

皇城会所流光溢彩,在纸醉金迷的霓虹深处,是模糊的幻影,是狼狈的劫数,他误了翩翩潇洒的三十五岁。

舞台上的姑娘,二八年华,艳惊四座。

她唱功不佳,舞姿也马虎,像南郭吹竽,混淆其中,她越是另类,越是讨喜,吃腻了山珍海味,看遍了胭脂俗粉,她的绝代风华,简直是致命的蛊毒。

她同样在茫茫人潮,认出了沈良州。

米兰千叮万嘱,这位爷,使出浑身解数,也别漏网。

相隔十米,各怀鬼胎。

她窥伺他眼底的原始的情欲贪婪,是征服猎物的与生俱来独属权贵的狂妄。

他识破这妮子图谋不轨,修炼道行短浅的小狐狸精,虚情假意,目的性极强的勾引。

他嗤笑,米兰的王牌,档次尔尔。

野心写在一举一动,趣意大打折扣。

非得抽丝剥茧,出其不意,才韵味悠长。

半小时后曲终人散,他不由自主追随着收网的程霖,她不言不语,不慌不忙,显露了她的手腕,牵着他情不自禁掉入了她的风月陷阱。

他喊留步。

程霖背对他冷笑,走得更快。

他倏而起身,“老鸨子。”

米兰哎呦了两声,“沈检察长,刚瞅着您,您是稀客,什么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