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常委,怎么不动呢。”她鄙夷望着他别开的面庞,“正人君子,还是不敢了。你贪生怕死,你渴慕王权富贵,你自诩对我的深情,薄弱又可笑,你连我陪我死的胆量都微乎其微。”

她掐着他肩膀,隔着厚实的军装,她用力到全身在抽搐,连带着他,也跌跌晃晃。

“为什么?”她撕心裂肺的嚎哭,“到底为什么?厮杀快乐吗。关彦庭,你的今日,你快乐吗?”

她的质问像钢刀,像铁锹,像淬了毒的匕首。

他抬不起头面对她,他感觉她皮囊的炙热,她环抱着他的掌,蜿蜒的褶纹滚烫,薄薄的呼吸如游丝。

他心脏掀起狂风骤雨,疯魔而崩溃跳动着。

他懊恼。

他愤懑。

如果他没接近她,纠缠她,利用她。

在风月蛊惑、谋算、逢场作戏的罅隙,演得入了谜,滋生波澜与情愫。

如果他仁慈些,不将她卷入关沈之战,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岁月静好?安稳无虞?嫁给她爱过的沈良州,抑或陪张宗廷远走高飞。

他操纵着这盘棋局,他想了无数可能。

他却失算了她的顽固。

他以为,他在116客轮和火车放了张宗廷一马,程霖不会恨他。

穷途末路,仓皇逃窜。

她哪受得了。

他明白了。沉迷名利场,浮沉在金钱漩涡的女人,一旦上岸,她的情爱,凶猛至极,是孤注一掷的,是令人绝望的。

关彦庭落荒而逃。

他承担不起,病入膏肓的程霖,那声声啼血的控诉。

关彦庭拥有两世。

一世狼狈,一世风光。

或者说。

一世寂寞。一世情动。

这一切,取决于他相遇程霖。

他记得。

张猛调查东三省仕途风流轶闻的那个黄昏。

他拆了档案袋,他的岁月,便在那一刻,轰然越轨。

他修剪圆润的指甲剥弄着纸张边缘,二八年华,桃之夭夭,女子秀发若隐若现,站在金碧辉煌的厅堂,流光溢彩的霓虹恍惚笼罩她面容,朱唇黛眉,碧蓝长裙,她妖娆莞尔,千娇百媚的姑娘依偎着她,唯有她顾盼神飞,风情万种。

仿佛他温习的诗词歌赋,画馆珍藏的秦淮河畔的烟柳卷。

他翻转相片,指腹涂抹着褪色的小字,“程霖。”

张猛说,“程霖非常不简单,东北权贵一多半与她有染,为她抛妻弃子却被她戏耍的不计其数,是硬茬子。”

压在她照片下的,是关彦庭最感兴趣的,他意味深长描画男人的脸,“沈良州的金屋藏娇,有意思。”

他那时并未预料,他余生都将与程霖纠缠,念念不忘,索而不得。

是他不甘割舍,是他执拗掠夺,是他渴望长留,是他情根初种。

而不是她。

傅令武夫妇曾劝诫他,这样复杂贪婪、做高官政客幕僚之宾的二奶,你娶了,自毁前程。

他厌恶旁人指手画脚,干预他的抉择。

他弃了温润儒雅的盔甲,笃定维护她。

大梦过境,幡然醒悟。

他不爱她吗。

他的爱冷漠,他的爱自私,他的爱浅薄,可他也非草木。

她像一束三月的暖阳,一簇四月的清风。

她坏得透彻,坏得发指,坏得坦率,不加掩饰。

她敢杀,敢闯,又揣着她的卑微,她一丝残存的天真。

她毫无征兆的融化了他孤寂的前半生,吹开他寸草不生的枝桠与藤蒂。

她哪里好。

关彦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