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彦庭出生在哈尔滨的泗水街,一条冗长陈旧的胡同,7号院的毛胚房。
他母亲是方圆闻名的娼妓,无关美色,无关技艺,只因为年龄渐长,当不得红倌儿,给客人洗脚,搓澡,按摩,当廉价的青倌儿。
两三块钱,她就脱个精光。
关彦庭晓得,每每入夜,母亲所在的足疗店亮起粉灯,必定有男人留宿。
他没有父亲,街坊邻居说,他是杂交的野种。
他的老子,是泗水街成千上万的嫖客。
他喊爹,喊得磨破了嘴皮子,也喊不完。
流言无孔不入,讹传仿若硫酸,浇烂了他的自尊。
欢爱的污秽丑陋,在他童年时期根深蒂固。
他憎恶,抗拒。
肉体吗。
不,这炮火硝烟吸引他的,是政界风云尔虞我诈,是金字塔的辉煌,是拔出淤泥光鲜亮丽,凌驾于社会的至高。
绝非虚伪的、物欲横流的春花秋月。
他眼中是权势滔滔,是改写他肮脏的历史,是填埋他羞于启齿的背景,是一朝荣登大殿,为自己正名。
张宗廷说程霖无罪。
关彦庭有罪吗。
罪是泗水街的悠悠之口,是疮痍腐朽的人云亦云。
他若无半点良知,无辜枉死的何止几十具尸骸。
三十岁时,关彦庭授予了副总参谋长军衔,他满身荣耀,跪倒在母亲的坟墓。
那是他仅有的一次哭。
他是游子,再无人盼他归家。
他是将军,却是一室的冷清。
情是什么。
是暖是凉,是轻是重,是黑是白。
他无坚不摧的铠甲,没了血肉之躯的温度。
他众叛亲离。
他在自己的牢笼里,演绎完全不像他的自己。
关彦庭阖着眸子,擦拭整整十年,未落的泪。
张猛泊在酒店的梧桐树旁,“总参谋长,到了。”
他沙哑说,“我错了。”
他或许没错。
可他自认错了。
尤其他在201的房门外,看着如此扎他心的一幕。
他坚信自己错了。
程霖面无表情倚着窗台,原本乌黑瀑布的长发,被病痛挫磨得蜡黄,她憔悴的眉目神形涣散,呆滞凝望着巷子叫卖山楂的小摊。
张宗廷给她买的那串糖山楂,甜,甜得她晕眩,甜得她痴癫,甜得她咽了所有苦,依恋着他喂食更多的甜。
遗憾她穷其一生,也无福尝了。
她苟延残喘,吊着气息,等张宗廷行刑。
他弃尸荒野,她难以瞑目。
墙倒众人推,她不许。不许他的仇家鞭笞羞辱他,她给他一冢坟,一个家。
关彦庭悄无声息逼近她,他梭巡屋子的每一角落,他寻不见任何瓶瓶罐罐的药。
程霖垮了。
她没了求生的意志,生存对她而言,无异于酷刑。
他的手试图抚摸她的脸,僵在了咫尺之遥的鬓角。
他的资格呢。
穷寇莫追。
他亲手粉碎了她仅剩的希望。
程霖注视着地板交缠的两缕影,她开口讲了数月来的第一句,“你迫不及待享受战利品了吗,哪怕你的猎物身染重疾,无味的鸡肋,你也不在乎。你蚕食我侮辱你多年的仇敌,沈良州凭什么衔金钥匙,而你千方百计的争,一度被他们父子打压,退无可退。你多狠,你赢了。沈良州屈居你之下,张宗廷也将化为一抔尘土。关家从此是新贵,享尽朝贺拥簇。”
“我遂你的愿。”程霖踉跄站起,一件件扒了衣裳,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