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到临头,他畏什么。”
我合拢棋盘,“几日前刚曝出他的丑闻,做掉就是了,拖到今天,是在犹豫吗?”
“中央在人祸面前一向弃车保帅,沈国安位高权重,他的对立面综合分量比他重,与他有关系的同僚也在想法设法抽身,估计是难了,绑得太紧,那些人抱团排挤沈国安,上缴了筹码,换风平浪静晚节无恙,中央再三权衡,一群人闹大了,和一个人闹大了,显然后者压得容易,才做了舍沈国安的决定。何况”
张猛愁容满面,“纪检委疑窦关首长,省委的风向标转得太快,无首领按部就班的组织,谁信呢?他们想从沈国安的嘴里,挖点东西。一虎才亡,又来一虎,及早扼杀,万事大吉。沈国安也了解关首长一些内情,他愤懑咱撅了他的根基,肯定和盘托出,中央借此遏制关首长独大,也算找由头雪藏了。”
我指尖的糕点应声而落,关彦庭脸色也倏而一变,沉声说,“上面还不罢休。”
福临厌多尔衮,康熙平鳌拜,权倾朝野功高震主,有沈国安的前车之鉴,关彦庭的上位和存在更履步维艰。
我思索良久抬眸,注视关彦庭,“一了百了。沈国安出逃是意料之外的事,想必官场同我们一样,大吃一惊。古稀的年纪养尊处优惯了,他能撑几日流亡的苦楚呢?早晚要落网,沈良州非但不会襄助他保命,还会大义灭亲,赶在你之前,摸到沈国安的藏身处,举报出卖,以撇清中央对他和老子同流合污的猜忌,反而立功。上级有了让你坐冷板凳的心思,你扭转局势,难以扭转态度。你先发制人,令他们无从下手,没由头,你就能化险为夷。”
关彦庭食之无味喝着冷却的乌龙茶,“怎样化险为夷。”
我擦拭着棋盘折射的我和他的倒影,“沈国安必定要一桩人质谈判,王权富贵在生死之际,活着最重要。他要逃离出境,越是你们珍视的的底牌,越能万无一失,你或许不在意我的死活,张宗廷和沈良州也要救我。因此,我是他的首要目标,我们不妨将计就计,送我入虎口。届时他若枉死了,是同归于尽未遂,抑或是狙击手过失杀人,全凭两张嘴皮儿了。你大可邀功,是你当机立断,保流言外泄,周全了上一届元老的清誉。他们不但挖不出你的错失,甚至明知你奸诈圆滑,还要犒赏你,关参谋长是仕途的硬茬子,往后得过且过,你省了诸多劳神劳力的心病。”
关彦庭默不作声看着我,我笑得胸有成竹,“除了我程霖,其余人质,沈国安不绑,你即使送去,他反倒生疑,他碰也不碰。关先生,不必逼张宗廷穷途末路,你也收得锦绣前程,你调任京城,东北的是非黑白,与你无关了。这买卖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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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玩纹绣着一对龙凤呈祥的瓷杯,唇角勾着似有若无的浅弧,“的确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我盈盈含春,眸子漾着秋波顾盼神飞,“关先生,官商黑,活在乱世,牟利、益己、除敌、是三大规则,无一例外。你千辛万苦熬到今日,沈国安绊一趔趄,你取而代之,千载难逢的良机,中央绸缪双规,仕途水深,哪有舒舒服服的坐牢呢。暂不提他痛恨你,巴不得拉你垫背,他不肯撬,条子掰开牙也得挖。沈良州和二力交谈,我无意窃听,中央设置了保密组,专抓各省官员的小辫子,不堪启齿的桃色轶闻,他们记录了几百本,上级扼住软肋,贬职也好,为己所用也罢,官员本身的价值和利害,是留是焚,他们自有衡量。”
关彦庭漫不经心晃动着涟漪泛滥的水面,“关太太继续。”
我重新拆开棋盘,和他换了棋盅,执白子笑意吟吟,“夜长梦多,沈国安泥泞里摸爬滚打,揣着的两把刷子不吃素,他翻盘的概率,小不等于零。项羽落魄乌江,弹尽粮绝的穷寇,虞姬还陪伴在侧,你收买了沈国安的心腹,下属,司机,你也有疏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