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淋漓,物是人非。
沈良州。
他是红尘里一粒香饵,焚点在我动荡不安的时代。
初闻抵死缠绵,温柔刻骨,再闻肝肠寸断,爱极。恨极。
他抱了我良久,缓缓抽回臂肘,他别开头,攥住的拳是忍耐到极限的压抑。
“良州,保重。”
山高水长,群雄逐鹿,胜者为王。
保不齐哪一次,便成了诀别。
我挪步玄关,扳住门锁的霎那,眼神定格在祖宗衬衫的褶皱,那一丝褶皱,是翻页的情仇,烫伤我二十二岁颠沛流离的青春。
我从庄园出来,张宗廷手臂搭在车窗外,正把玩扳指,他瞧了我一眼,讳莫如深,“哭了。”
马仔叩着车顶棚,护住我额头坐进车内,我抹掉眼角酝酿的水痕,“他情绪低落,沈国安不像耍诈。土皇帝在澳门其实闹得不响,他的企图污秽不堪,他犯不着自毁。可关彦庭怎会错过这机遇,东北不出意外,现在是哗然一片,沈国安元气大伤,在场面上丢份儿了,他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低调行事,稳住他正国级的声誉口碑,风平浪静才可能卷土重来,一年半载他无暇插手你东山再起的生意。”
赖子转动着方向盘掉转驶出大门,路灯被遮掩在树冠的桑叶罅隙,我盯着后视镜发呆。
“沈国安当然难翻身,关彦庭也会死磕到底,他比咱怕沈家复原,老家伙趁廷哥在澳门,借助郑长林之手神不知鬼不觉做掉,再抢走嫂子,凭嫂子和他崽儿的关系,关彦庭势必记在沈良州头上,沈国安一箭双雕,抹了两桩心腹大患,他如意算盘未免太舒坦。”
我默不作声,失魂落魄托腮看着模糊的霓虹。
张宗廷捏住我下巴,将我的脸转朝向他,他清俊刚毅的轮廓逆光,沦陷在无边无际的温柔虚幻中,我感觉无名指一凉,像融化了一块冰,我下意识垂眸,他戴在我左手的是一枚梨形戒指。
我愣住,猛然窒息在他凛冽连绵的呼吸中。
赖子一声不吭靠边停稳,摸着一盒烟下车,他蹲在边道牙子,车灯前是一簇明亮刺目的白光,与流泻的半弦月交融。
“我曾欺骗过女人,将给予她婚姻作为诱饵,蛊惑她忠诚卖命,是谁无关紧要,这是我的罪错。”
他抚摸着我几乎没了知觉的无名指,“小五,但我对你是真的。”
我胸腔窝着的一口气四下奔窜,无从发泄竟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钻石的克拉不大,款式也不繁复,它简单纯粹,清澈似水,普通得毫不起眼。张宗廷给了我太多轰轰烈烈,痴癫成瘾,一天的太平日子都是奢侈,寻常人触手可得,对我反而弥足珍贵。
“我拼尽全力,想要有朝一日,堂堂正正娶你。”
270
我在一个断断续续的噩梦里挣扎着醒来。
梦是澎湃火浪,囚困了我,梦是沸腾长江,吞噬了我,我大汗淋漓嘶吼抽搐着,逃脱了那片无边无际的火海。
我浑浑噩噩翻身,发觉自己趴在张宗廷胸膛,他平静睡着,我的无名指蜷缩在他掌中,钻戒在昏暗灯火里像镀了一层鎏金。
西洋钟滴滴答答划了半圈,定格在数字四。
悠长的钟笛,回响在万籁俱寂的凌晨。
东边混沌的乳白,虚掩了一盏枯黄的路灯。
我笑着淌泪,不愿哭出声,即使五脏六腑天崩地裂。
千帆过尽,我终是等到了。
我的执念,一分一秒也没溃散。
它融于骨脉,焚烧我对欲念的信仰。
他是黑,是白,是正,是邪,我皆不在乎。
我要嫁这世间最好的男子,嫁他的翩翩风度,嫁他的英勇叱咤,嫁他的潇洒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