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相距三四米远,各自静默对视,他了无波澜的眉目,漾着不易察觉的倦怠。

我冷笑,一言不发弃他进入卫生间。

我赤身裸体浸泡在热水里,临近九点钟,楼下的庭院有汽车发动的噪音,很吵闹,淅淅沥沥的折腾了十几分钟,才依依不舍消散减弱。

我一丝不挂爬出浴缸,将自己收拾整齐,唇色泛白走出卫生间,正四处觅我无果的保姆和我迎面相碰,她吓了一跳,“程小姐,您怎么白得像一张纸,这是泡了多久?”

我抖落着湿漉漉的长发,“感染风寒,泡出汗就好了。”

她关切试探我额头的温度,“您需要就医吗。”

我说不必,小毛病,没那么娇气。

“我给您煮一锅姜汤吧,驱散寒气,落下病根,往后耽误生育的。张老板稀罕孩子,男人过了三十岁,不想成家立业,是假的。”

我无情打断她,“关太太这辈子,轮不着给他生养。”

我懒得关注保姆的神情,大步朝书房去,我还记着仇呢,这事没完。

我还没抵达,恍恍惚惚听见了阿炳的声音,他大抵在我前一步迈进书房,几分风尘仆仆的急促感,语速快而猛,“沈国安的三太太,在市三甲妇产医院保胎,对外瞒得很紧。”

我眼皮儿一掀,果真,我的验证百分百准确,我体内的藏红花出自老狐狸沈国安之手。

他蓄谋的何止搞掉我一个孩子,他要断了祖宗和我子嗣的一切存在可能,永绝后患。

我之所以敢在大庭广众堂而皇之换了熏香,是笃定沈国安不会孤注一掷,闹得满城风雨,为一个区区的小胎盘,抹了关彦庭颜面。

老来子固然稀有,他的长子尚且作为政权的踏板,幼子再金贵,也得给地位让路,他无十足的把握指认我戕害他骨肉,也不至愚蠢莽撞的赖到仅低他半级的参谋长夫人,这不是在正国级唾手可得之际,自找风波吗。

他挑选的香饵,他有谱,闻一次两次不打紧,可惜千算万算,不如我这笔精妙之算,我增大了十倍的剂量,我必定让他的宝贝老来子一次便归西。

只是我不解,怎地如此凑巧,我登门沈府那日,偏偏花厅燃了这味香饵。

倒像故意让我察觉,替我揭开面纱,径直把矛头指向了沈国安。我少绕弯路,他也尽早败露,佣人没必要这么做,也识不清奥秘,三太太何苦自取灭亡,她嚣张的乖戾性子,沈国安一定是瞒着她行不轨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