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他摩挲着下巴滋长出的青硬胡茬,“关太太始终不相信,你在我这里,有极大的分量。”

近在咫尺的树影婆娑,路灯衬得我、衬得他、衬得这辆车,无尽的沧桑寂寞。

“追名逐利的男人,所谓的分量,抗衡不了雄心。”

他说,“关太太是女子,十之八九的女子为情而活,但男子,无功名权势,风月中的分量,皆是空谈。”

我低头看裙衫纹绣的花纹,曾经,我也这般偏执。

贫贱夫妻百事哀。

皇家贵胄,纵然相见生厌,也胜过奔波劳碌,低三下四。

能作金钱的雇主,为何作金钱的奴隶?

当我拥有了名分地位,拥有世间全部女人贪婪的尊贵荣华,当我可以抉择我的未来,铺凿轨道,又顿悟人性是如此可笑,穷其一生渴望的,它有朝一日触手可及时,却遭情爱生死囚禁,被红尘厮磨,匮乏成一堆毫无温度的纸。

“关先生,你爱过吗。”

这问题大约从无人问过他,他一时微愣怔,良久说,“不曾。”

“那你知晓情爱的滋味吗。情爱与权势,关先生必须抉择一样,舍弃一样呢?”

他零点零一秒都不犹豫,“抉择后者。”

“你不知它的滋味,怎断定你一定要权势呢。”

关彦庭陷入沉默。

我莞尔笑,“关先生,那晚我做了一场梦,梦醒来,你在我身旁熟睡,我望着你的脸,也从玻璃的倒影,看见我自己。忽然意识到,我们都是可怜人。掌控命运,掌控王法,掌控不了胸腔内的一颗心。它糊涂,它荒谬,它害人害己,我们也不得不受制于它。”

我推开我这边车门,弯腰迈出十几步,他在车厢内轻声闷笑,“你可以一点点教我品尝,情爱是什么滋味。”

214

我和关彦庭隔着一堵窗口对峙时,阿炳接了一通电话,持续简短的半分钟,他挂断后脸色有些不对劲,讳莫如深看了我一眼,抿着唇一声不吭。

我心脏咯噔一跳,“出事了?”

“沈良州在吉林开了一家杂货行,明着贩卖市面稀缺的药材,暗着走私鸦片冰毒,他价格低廉,只回个本儿,把廷哥的生意打压得死死地。”

张宗廷傍上冯秉尧这棵大树后,吉林接二连三开了几家场子,东北在民国时期,怀旧的歌舞厅生意异常火爆,淫靡必涉毒,祖宗搞这一出,算是拿钱扔着玩儿,只为卡死张宗廷。

沈国安扣住了半顶正国级的帽子,风光无两,颇有掌控东北做大本营的势头,祖宗嚣张情有可原,殊不知关彦庭这只兽夹,伺机揪他的马脚。

“杂货行的注册法人是?”

阿炳说文娴。

是她?

我思绪陷入一团胶着,二力当法人我不诧异,竟然是文娴,隐情有点意思了。

祖宗和她的关系人尽皆知,生意反水儿彻查文娴,祖宗难辞其咎,文家一时被亲家公的满门荣耀迷惑,不疑有他供女儿撑着杂货行贩卖违禁,稀里糊涂上了祖宗的贼船,可他一贯行事谨慎,纵然沈国安戳着,轻易垮不了,他半点不留后路,堂而皇之夫妻档,实属令我大跌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