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弯腰从瓷盘里捏了一粒初春采摘的粉樱桃,“这几年我享受了,得意过,也失意落魄过,算是幡然醒悟,人生几十载浮沉,尔虞我诈无趣得很。尊贵纵然好,我更抗拒生离死别。”
“搞垮沈国安,我目前尚且没这份把握。”
我不加掩饰戳破,“你掌握的资料,还不够十拿九稳吗?”
关彦庭有一刹那错愕,他似笑非笑倚靠椅背,“你知道了。”
我又丢了两粒熟透的红樱桃,泡在煮沸的绿茶里,“关先生曾说,我非常聪慧,是女子里难得一遇的狠角色。”
他不置可否,“属实。没有男人不渴求征服你这样的女人。”
“故而你收割东北的风吹草动,我也不会瞎子摸鱼,一无所知。势均力敌才是关先生感兴趣的婚姻,不对吗?”
他握拳抵住唇鼻,斟酌片刻,“我无法确凿张宗廷的性命。我只敢承诺,不斩草除根。关太太也需担保,野火烧不尽,春风不再生。”
“他是太多宿敌的眼中钉,肉中刺,但彦庭,我们夫妻一场,坦诚以待,你罢休,再无人能铲他根基。”
他面无表情沉思着,我也不催促,安静等待,漫长的鸦雀无声后,他笑说,“我这边的退让程度,取决于关太太给我的筹码分量。你重,我则让你满意,你轻,我也适当止损,从其他方面剥削。”
我说一言为定。
我转身走向大门,他在我身后幽幽说了句,“我的关太太,谨记身份,我会更喜欢你。”
我步伐一僵,喉咙挤出一声嘶哑的我记住了。
我一刻不怠慢,又乘坐桑塔纳飞速回到半山坡,马仔窝在车里打瞌睡,吸烟的头儿瞧见我,掐灭烟蒂扔出窗外,我赶得急,脸上有薄汗,我强压着紊乱的心跳,面不改色拉车门,“回吧。”
我返回别墅保姆正在厨房忙碌饭食,张宗廷口味格外清淡,平常喜素食或无油的瘦肉,这几天几夜他一桩接一桩的应酬,烈酒洗肠胃,融舌即化的豆腐最适宜调理。
我推门进去,从保姆手里夺过锅铲,“葱姜蒜,料酒蟹黄橄榄菜和红烧汁,备在瓷碟里,半瓶矿泉水。”
我麻利的流程把她唬住了,保姆怔了几秒,我拔高腔调问她愣着什么,他快下班了。
保姆这才领会我的意图,她喜不自胜,手忙脚乱给我打杂,念叨着张老板肯定高兴,程小姐有这份心关怀他。
我久不下厨,马马虎虎的技艺也生疏了,第一锅煲得泄汤了,第二锅又枯涸了,好不容易第三锅像点样子,凑合入口,我急得满头大汗,保姆偷笑着在一旁扇风纳凉,“好吃难吃倒在次要,张老板珍惜您的情意。”
我装出一副死鸭子嘴硬的别扭相,“你哪只眼看我郎情妾意了?喂狗还得拌狗粮呢,我亲自鼓捣饭菜是闲得慌了。你替我瞎扣由头干嘛。”
保姆不和我辩驳,她认准了我是讨好张宗廷,她振振有词说,“程小姐害臊了,女人一辈子,靠男人何错之有呢。男主外女主内,生儿育女,丈夫为天,这是老人们留下的理儿。”
我撒了一层薄薄的葱花,绿油油的煞是好看,“荒谬,笑掉大牙。怎地,女人还混不出名堂了?靠男人舒服,靠一年半载,他乐意,靠十年八年的,他碰壁吃瘪了,拿谁撒气?”
保姆怕我烫着,忙不迭的接过,“幸亏张老板晓得您刀子嘴豆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