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凡尘俗子也一样厌恶。

“我眼里不揉沙子,她敢放肆一回,下一回不知惹出什么祸端来!外人指着脊梁骨,说我沈国安包庇她,我在省委哪来的资格组织领导班子?靠装傻吗?”

管家很有眼力,指挥小厮手忙脚乱架起三太太,风风火火往屋外送,三太太嚎叫闷在喉咙,自知无用,老实了许多,任由这场闹剧惨淡收场,沈国安余怒未消,他指着人影散去的朱门,“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为了我今时今日,大义灭亲算什么?我做得出这样的事,旁人挡了我的路,绊了我的脚,我只会更狠。”

我心口一抽,不着痕迹抬眸,这话故意说给关彦庭,让他掂量明白,和他作对的下场。

沈国安靠在椅背抚着鼻梁缓了片刻,淡声说,“让关参谋长见笑。”

关彦庭捞出热水内烫着的杜康,拂去杯底的水痕,放在他唾手可得之处,沈国安颇为疲惫摇头,“我沈府今晚不吉,我与关参谋长洽谈的事务,不如改日,届时我去你府上,关参谋长给这薄面吗?”

吉不吉借口罢了,压根是谈不下去,沈国安未料到关彦庭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他预备的筹码不足,拿不下他,退而求其次为自己寻觅几日缓和余地。

我们离开沈府是入夜九点整,沈国安站在庭院亲自目送上车,临别他和关彦庭握手告辞,他像是说了些什么,关彦庭也没拒绝,很是和平。

酒席的后半程,他们再未提及公事,只是不断饮酒,我也喝了不少,脑袋昏昏沉沉的,如坠云端。我坐进后座,歪歪扭扭倒在关彦庭怀中,张猛步下驾驶位,轻轻敲打玻璃,关彦庭按下窗子,他递入一份文件,“参谋长,您需要的数据,都在这里。”

关彦庭一手抱住我,另一手接资料,他搁置在腿间认真阅览,其中一个数字使他皱眉,“两百只集装箱。”

“仅仅是探听到的,实际恐怕翻倍。”

关彦庭从头翻到尾,“张宗廷几艘货轮。”

“他备案三艘,众所周知但没有记录在案的复兴7号一艘,SH005一艘,都是隐瞒的特大吨位。据不完全统计,SH005曾接头河北省沧州市、香港九龙、澳门赌场区三桩毒品交易,累积一吨。堪称新中国成立以来,首屈一指的贩毒案。”

关彦庭把资料打理规整,还给张猛,后者用一张文件夹整整齐齐合住,“沈良州旗下的北码头面积和卡子口超过西码头一倍,可密集度低,而且目标大,走私的货物极少出北码头,西码头昼夜不停进出货物,削减了条子的盘查性,如果剿北码头,万无一失,剿西码头,成败皆五成概率。”

张猛说咱们的确要和张宗廷闹僵吗。

关彦庭若有所思凝视着窗外阑珊夜色,“沈国安说得如此分明,哪一方能动,哪一方费力,你看不透彻吗。他已经按下让我棘手的事不提,动了他儿子,我确实讨不到好处。”

张猛窥伺了我一眼,“是。”

他绕过车门,即将迈上另一辆车,我酒意未醒,心底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根本平静不了。我猛地推开禁锢我的关彦庭,声嘶力竭扒在窗口大喊等一等!

张猛逆光一顿。

“西码头…”我大口吞咽着唾沫,咽喉如同卡了一把利刃,割得钝痛,挤出的字眼也干涩,“什么时候?”

张猛说两小时后,接近子夜,我需要一个时辰联络市局,调集公检法的警力。

我瘫软在座位,绝望捂着脸,我不必看,也知我此刻的狼狈与颓废。

关彦庭一声不响,偏头打量我,半晌他语气无波无澜问,“舍不得他。”

我顾不得所谓颜面,尊严,抑或是麻烦,灾难,我死死揪扯他袖绾,像无助迷路的孩子,茫茫人海遇见了好人,固执不肯放弃他的善心与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