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至死不忘。

她目视前方,“你目睹廷哥枪杀肥仔,换了其他人,是留不得活口的。”

我面不改色,“荣幸之至。他大约也没预料我们能走到这一步。”

“哪一步?”她仿佛听了天大的荒谬笑话,“程小姐是否遗忘自己最初的身份。世上绝色何其多,你不是顶着市检察长情妇的皇冠,用什么吸引廷哥。”

马仔闷头不吭,驾驶者方向盘车速越开越快,路面厚重的积雪在轮胎仓促的摩擦下滚起半丈高,几乎吞没了后备箱。

天地之间白茫茫的混沌。

“各取所需,利益纠缠,这八个字,适用于所有妓女和权贵。而我和那些妓女本质的不同,是我与张宗廷在利益索取的缝隙中,缠出了感情。”

“情为何物。”她削薄红唇吐出的字,比男人还残忍几分,“不谙世事的女人,说它圣洁,虚与委蛇摸爬滚打的女人,说它不如金钱堆上一个饱嗝儿。你会饿着,会在将死之际,谈情说爱吗?廷哥当下风光呀。他万一有落魄一日,还有心思缠感情吗?程小姐觉得荒唐吗?”

我撩了撩长发,“陈小姐长了一双慧眼,我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你有你的眼观四路,我有我的心辨八方,何必争执对错呢。”

“程小姐现在不妨辨一辨,和你厮磨出感情的男人,怎地把你抛在这辆车。”

我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街景,不卑不亢,不颤不颠,四平八稳,“陈小姐的沾沾自喜令我百感交集。你跟他的时日远胜过我漫长,他不叫我同坐,是顾及你两分颜面,总不好让你在诸多马仔面前尊严尽失。那么你呢?”

我将视线从布满哈气的玻璃收回,“莫非他也有顾及我之处吗?”

张宗廷顾及我的,无非是吃醋,我撒泼功夫一流,天王老子都镇不住,换而言之,陈庄是劳苦功高,我是新欢得宠,女人介怀的普遍是后者。

谁不希望一腔热忱赤胆忠贞的对象,对自己残存一星半点的情。

她铺平在膝盖的手悄然握紧,“程小姐伶牙俐齿,但愿你有手段,让男人一辈子都不厌烦。”

“厌烦与否,自有天命,我终究得到过,陈小姐倒像一个小丑,表面的光鲜包裹着苦涩。”

我掩唇阴阳怪气笑,“你伪装风平浪静,实则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吧?可惜了,你没有机会的。陈小姐,你迫不及待驱逐我,兴许我哪天高兴遂了你的愿。而且我有一份大礼,亲手奉上呢。”

我撂下这句引人无限遐思的话,头一歪,无视她变幻莫测的神情,沉沉睡了过去。

当晚陈庄留守风月山庄接待顾润良,我跟随张宗廷前往地下仓库,轮值保镖正是我私会阿吉的那晚值守的阿瑞和阿宏,他们没认出女装的我,匆匆一瞥落在张宗廷脸上,“关押2、3、7号死牢的三个叛徒,拉去东郊乱葬岗了。”

“发财招供了吗。”

阿宏说口风很紧,烙铁烫得满身化脓,死活不吐。

我心里顿时一激灵,发财是祖宗的细作,跟他同一批混进张宗廷老巢的还有恭喜和赔钱,都是代号,越是古怪的名字,越不易被揣测是条子,正儿八经碰面的就这一个,发财长相也流里流气的,特像混混儿,他跟着阿炳做了不少事,眼下紧要关头被识破,不得不说,他恐怕早露馅了,张宗廷太精了,他深知最危险的也是最安全的,有所防备的旧人,总比重新摸底要好,他和关彦庭智斗的套路相差无几,吃了毒窝头,杜绝更要命的毒肉包。

张宗廷按下一枚绿色按钮,装载五百斤冰毒的暗格缓缓从墙壁的另一端涌现,生锈的铁笼里整齐码放一只只铁皮箱,阿瑞撬开最外面的一只,拿出略有返潮的牛皮纸包,用小拇指盖舀了一点,舌尖尝了尝,“廷哥,包装再严密,逃不过搁置时日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