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泛黄而陈旧,像是反复阅读多遍,我走近随意翻看两页,李白的选集,词藻十分缠绵瑰丽,描绘着不与人诉的儿女情长。

我脑海情不自禁回荡着关彦庭铁血男儿的刚毅眉目,扑哧笑出来。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冷漠之人,何尝无温柔之时呢。

我耐着性子记了三四首,尤其是字迹褪色的几行,想必他很爱。

我做完全部准备,踮脚合拢窗帘,解下衣裙,脱到一丝不挂,赤裸身躯迈进空荡冰冷的浴室,深蓝色的格子窗敞开两厘,寒秋傍晚的凉风灌入,吹得皮肤泛起一层细小疙瘩,镜子中倒映着我苍白削瘦的轮廓,是玉石,是羊脂,是霜雪,是白雾,光洁诱人,迷惑众生。

这副皮囊,是我行走男权天下最有力的武器,米兰说,比我放荡豁得出去的姑娘,比比皆是,她们之所以未得到我的人生,与运气毫不相干,是我懂得利用,利用自己,利用那些利用我的人。

我沉入泛着蒙蒙雾气的温水中,完全敞开身躯,不遮盖,不掩藏,任由春光乍泄,这间浴室的每一处,全然没有女人的痕迹,几块湿淋淋的瓷砖许是年头久了,裂开几缕细纹,很浅,我举起手臂,指尖掠过触摸,缝隙雕刻着关彦庭寂寞的时光,我忽然有些可怜他,可怜他没有依存的背景,付出巨大的艰辛才熬到这一步。

随时也会破裂,功亏一篑。

他是坚硬伟岸的,也是脆弱渺小的。

这世道成就与毁灭一个人,皆在一念之间。

我浸泡了大约半个小时,两重墙壁外的走廊,爆发一阵皮鞋踩在瓷砖上的清脆脚步声,男人磁性低哑的嗓音随之传来,“她呢。”

保姆语气满是惊讶荒唐,“奇怪了,程小姐应该在书房的,难道她走了吗?”

关彦庭没说话,他脱掉军装搭在门后衣架,扣上军帽,笔挺的草绿色衬衫被汗水打湿,粘在宽阔的后背,朦胧的灯火一照,是那般毓秀风华,翩翩温润。

“你下去。”

保姆退出了卧房,关彦庭注视着浴室溢出的一丝微光,缓步靠拢,轻轻的吱扭声,一道逆光的欣长的影,从数米外覆盖而落,倾压于我,分明是轻飘飘的一缕空气,我却倍感沉重,脊背僵硬倚着浴缸边缘,死死地贴合,半点缝隙不留,我不敢看,不敢动,像一具点了穴位的温热的木偶。

人影停留了好一会儿,他将亮度调得更高,一瞬间,缸内是浮荡的白水,头顶是摇曳的白光,我置身其中,全部包裹,又赤裸袒露。

我捏紧了腰胯,告诫自己躲不过的,这一幕原本就是计划之中,何苦临阵退缩。

我鼓足勇气望向门口,四目相视间,关彦庭眸子一眯,他侵略性十足的目光,定格在我白皙饱满的胸口,往下移动,是寸缕不着的躯体。

165

我和关彦庭仿佛从这一刻起,推向了一条再不能回头的路。

这条路没有情爱的锦绣,没有风月肝肠寸断的折磨,几面之缘,该是不相熟的,偏偏注定纵横交错的纠缠。

我千娇百媚的玉体倒映在浴缸散开的涟漪里,光与他的影子重合,暧昧洒落我身上,水纹浮浮沉沉,他也时远时近。

“谁允许你进来。”

他忽然开口质问,语气辨不清喜怒,那一瞬间,我真吓着了,他和我想象中的反应不一样,我生怕物极必反,惹恼了一贯正派君子模样示人的关彦庭。若非绫罗已解,骑虎难下,我的确怵了几分。

我沉默半晌,仗着胆子掀动层层水浪,一池漩涡惊扰,似露未露的皮肤愈发莹润皎洁,“关先生也没有明令禁止,这屋子不许人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