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茶盏,嗅了嗅香气,漫不经心说,“这里不能住吗。”
保姆一愣,她左右为难扫视我们两人,“可是程小姐…”
“廷哥把房子过户了?”
她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抛出极大的下马威,这份气魄,我瞧着鲁曼和蒋璐也抵不过她,房子说白了一堆泥浆和瓦片,有钱想买哪买哪,只是男人送的意义不同,眼下张宗廷包了我,常言道金屋藏娇,没金屋就没地位,等同招嫖,扛不住风雨飘摇。
我沉默好半晌,才面不改色接茬,“当然能。”
我让保姆打扫客房,将行李一一稳妥运送上去。陈小姐不露声色抬眸,分不清看我或是看别的,又垂下眼皮兀自喝茶,我们关系微妙,完全无话可说,我也懒得赔笑,都算半个女主人,装什么贤惠,我找借口起身离开,背过去往二楼走的刹那,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我担忧的处境,到底还是发生了,毫无喘息的余地,来势汹汹,措手不及。
换个男人依靠,终究逃不过女人争斗的戏码,张宗廷不会娶我,他连祖宗应允的承诺都给不了,我迈出这一步,不过是拼尽全部赌注,以推翻我的安稳生活为代价,赌注他的情意更真,肯为我取舍。
156 一寸春色
陈庄使我萌生了庞大的危机感。
腹背受敌与人瓜分的生活并不是我祈盼的,倘若最初不能拿下张宗廷,独占他的情意,将这盘棋局赢得光彩漂亮,我面临的不过是重复祖宗给我的人生。
我无比凝重回到房间,保姆紧随其后跟上来,我反锁门,开门见山问她陈小姐的来头。
“她始终在辽宁,替张老板打点赌场和油田的生意,我也是第一次见。数月前鲁小姐被惩处,我听阿炳先生说,鲁小姐表面得宠,而张老板最看重的其实是陈小姐。因此远离争锋,养在相对太平的地方。”
我心里咯噔一跳,不由自主握紧拳,“当真?”
她点头,“大概真。”
能让满腹利用的张宗廷考虑这一层,颇有几分祖宗待我护着我的架势,不被世人关注的陈庄竟是如此分量。
我起身触摸那株盛放的红豆花,秋末非花开时节,温泉水催开了花蕊,万红娇艳中洒落一点鹅黄,像极了我眼尾一颗朱砂痣。
“她是否会打枪。”
保姆说张老板不喜女人摆弄武器,根本不准碰。
九姑娘的前车之鉴摆在那儿,道上巨鳄谁也不愿赴垮台的乔四和杨馒头后尘。我心里一下子有数了,眉开眼笑说,“好好伺候陈小姐。她登堂入室栽我颜面在先,我也要笑脸相迎以德报怨。”
一整日陈庄和我再未碰面,我故意回避着她,不留分毫冲突的机会,活生生晾着,熬干她的锐气。
傍晚张宗廷归来时,我正伏在阳台的软榻上赏花,听见动静便知是他,也没回头,仍专注瞧着叶子间晶莹剔透的露珠。
二奶在金主面前总是低三下四,金主权势越大,地位越高,关系越是不平等。张宗廷是玩儿走私玩儿人命的黑老大,他的情妇打心眼儿里发怵,保不齐得罪了,鲁曼的下场还不如一枪子儿崩了解脱。
陈庄也好,蒋璐也罢,姹紫嫣红的花,容貌不同,气度不同,定律皆是依赖根的生长。张宗廷不缺卑躬屈膝,百般讨好的姑娘。
我偏反其道而行,适可而止的撒泼,用了绝无坏处,他所谓的喜欢,更多来自于降服我的乐趣,他是渴望征服的男人,征服权势,征服王法,征服女人,哪怕吃进嘴也要拐几道弯,让他吃得不痛快不容易,他才爱这味道,爱这口感。
张宗廷隔着灯火注视我背影良久,仿佛在确认,是一场梦还是真切存在,我完完全全活在他的世界里,活在他的掌控下,再不是昔日偷偷摸摸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