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吗。”
我被迫仰起头,脖颈处的线条绷紧,抻出一缕缕青筋,在黯淡的车厢,憔悴又狼狈。
是我的泪,是我的乞求,是我的哀恸,祖宗有闪过分秒的动容,他掐住我下巴的两根手指蓦地松了松,流连在我的鬓角和红痣,大抵是错觉,他像是在抖,抖他被觊觎的风月无能为力挽救,抖他不得不妥协不认输,把我们推向无法回头的绝路。
“程霖,我和张宗廷不一样,他能一条路走到底,摆在明面放肆掠夺,我不能。我的身份限制了我的感情,他的女人不一定会死,我喜欢的女人一定没有善终。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的。”
密密麻麻的血丝覆盖着浓黑清澈的瞳孔,隐隐拂过一抹感伤,沈国安利用我布下天罗地网暗算关彦庭,胡琳险些毁了我半条命,这样凶险的阴谋之局,我来不及深究,甚至来不及回忆,祖宗嗓音略嘲讽低哑打断我思绪,“都不重要了。”
他话音未落,枪口倏而一转,对准涂满一层雾气的车窗,祖宗拇指干脆利落压下,砰砰砰三连发,尖锐声响割裂长空,牢牢扼住了我窒息的心。
第二发很闷,同第一发一样是空弹,第三发出乎意料是实弹,格外锋利的金属锥子头儿,不足零点零一秒的功夫,便刺破玻璃,打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椭圆枪洞。
呼啸的风声盘旋卷过耳畔,撩拨细碎的长发,发梢缠绕,打结,浓重的火药味,空气的烧焦味交织迸发,无不昭示着绝非一场噩梦,一副幻境,上一秒真实发生。
我最极致的彷徨与绝望,是他真想了结我,这个念头,何止刚刚在他脑海萌生。
在那些纵欲欢好的晚上,在那些温暖的黎明,在他柔情刻骨,许诺我永恒的时刻,已经悄悄变质,成了一颗虚伪的荒谬的饵。
他不甘心罢了,穿烂的鞋子,可以扔掉,失了滋味的菜,可以摆着不吃,不可以让别人捡走。
我痴迷的,渴求的,自以为将得到的,焚尽的火焰死灰复燃劫后余生的欢愉,我拥有的如此短暂。
全部是假的。
祖宗对我的情分,在我和张宗廷一次次偷情,一回回碰撞,一场场巧合中,磨灭得荡然无存。
我荒唐死撑过,而祖宗早收回了以后。
四颗子弹射空了枪膛,恰如我们彼此空了的心肠。
他凝视着裤腿晃动的树影,握枪的手腕始终僵持着和自己较劲,我拽住他袖绾,泪光闪烁望着他,“你办不到,对吗。”
祖宗垂下眼帘不吭声,右臂震动得半副躯体也跟着发颤,悠长的汽笛从远方港口边境绽放,立在车头紧盯望远镜的秘书脸色一变,他五官狰狞朝后座大叫,“复兴7号通关了,沈检察长,是它!”
突如其来的嘶吼,惊得栖落的鸥鸟直冲云霄,船帆在夜风里飘浮,硕大的FX标识,月色怎遮掩得住。
祖宗眉骨跳了两下,他强压情绪,迅速摸出弹夹上膛,试划扳机,一切完好无恙,“扣押,搜。”
一声令下,数以百计的条子在几名最高检副处的率领下,大肆疯狂的侵吞扑杀,隔岸望去,犹如一场战乱年代血流成河的残暴屠戮。
曾以为,哪怕风月多浪荡,红尘多肮脏,却也是和平年代,当卷入正义照射不到的磅礴漩涡里,才会深切明白,光明的苍穹下,不息的江海外,社会的黑暗阴险,人性的虚伪,是多么赤裸裸,多么不加掩饰,多么不与人知。
奔腾的松花江正中央的明珠塔忽然亮起,投射在黑压压的水面,大大小小凹凸的浪花,顺着甲板攀附上船舱,猖獗湍急的流泻,整个吉林港顷刻亮如白昼。
祖宗推了我一把,我随他一同跳下车,他带着人马抄近路,穿梭过右侧几十个临时帐篷,这条路不长不短,他走得沉重而平稳,复兴7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