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不改色,拂了拂水面根本不存在的茶叶,“程式化的婚姻,生活如一潭死水,没有激情,没有颜色,连孩子夭折了,丈夫都不闻不问,就算正大光明,不也是味如嚼蜡吗?爱情是水,婚姻是井,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井口的太阳,井无水,很可悲了。日以继夜的曝晒,干得掉渣,百般折磨。沈太太以为我羡慕你什么?羡慕死气沉沉的岁月,慢慢把青春耗费在独守空房吗?”
“这世上的男人和女人,都会面临这样的情况。而你,你连成为一潭死水的机会都没有。”文娴摆弄了两下颈间系挂的喜气洋洋的红丝巾,她出奇的意气风发,仿佛有什么把握,是我天大的运气,天大的手段,也很难挣脱的。
“和你身份相同、所有被男人左拥右抱看似风光的情妇,不过是搅乱这池水的石子,你明白石子吗?无聊的行人,捡起打一个水漂,看它涟漪四起,觉得很有趣。程小姐,你告诉我,有谁会把踩在脚下的石子,揣进口袋呢?脏了他体面的西装,污了他尊贵的人生,泥里的东西,就安分在泥里,少妄想飞上云端,那不是你的位置。”
我一言不发,她兴致勃勃擦拭着无名指的钻戒,“我父亲的寿宴,坐收渔利的人是谁。今天良州很长的时间都不在,程小姐不妨猜测自己将有什么厄运?”
我们之间,曾经的一幕仿佛反转,她手背掸了掸我脸蛋,“不是我动你,是良州也不敢忤逆的人要动你。我很可怜程小姐,到底是美色,还是聪慧,诱惑了这么多猎手,对你生出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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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惊心动魄【长更】
她一席话不清不楚,我意会不透,冷冷打量她,“你到底要说什么。”
她朝我比划一个噤声的手势,接通响得没完没了的电话,祖宗那边很嘈杂,他大声吼着,问她在哪。
文娴背过身,“你到了吗。”
“你不在?”
她说我临时有事,估计晚一会儿。
文娴哄了他几句,祖宗才算把濒临爆发的火气压下,她匆忙挂断,什么好与坏,我早抛到脑后了,我笑着抚了抚耳环,腔调不阴不阳,“原来沈太太的日子,过得也不是那么悠闲舒服。”
她听懂我弦外之音,面不改色,“程小姐,夫妻如同碗筷,经营再好,难免磕磕碰碰。情人之间的蜜意终有淡薄的一日,夫妻争吵却能维持一生,你没有嫁过人,不懂婚姻之道。”
她三言两语,将我触及不到又介怀的名分变为一柄利剑,刺向了我,臊得我抬不起头,原形毕露。我不畏惧任何战术,也有本事扛,唯独这一点,是我不可更改的弱势。
它时时刻刻提醒我,我是卑微的,是排斥在道德法律之外的,是不被容纳,令世俗轻贱的。
文娴欣赏着我瞬息万变的神情,跨出门槛,台阶上洒了一缕金灿灿的薄光,她逆光而立,幽幽回荡,“程小姐,作为情妇,你非常出色,倘若你对手不是我,你或许已经取代了沈太太的位置。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遇到了我,注定你是败者。”
她肆意笑了几声,笑得尖酸刻薄,笑得不加掩饰。等候她的司机鸣笛催促,很快载着她扬长而去。
空气中弥漫着她残留的香水味,趾高气扬的嘲笑讽刺着,那样庞大正经的场合,我永远难登大雅之堂。我握着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反复多次后,力气消失殆尽,我跌坐在沙发,扫掉了桌上堆积的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