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张宗廷是引子,为了达成同盟,才好有下一步深入,关彦庭直接挡了,他能痛快吗。

“你管辖的地盘,也漏洞百出吗。”

土皇帝不动声色的,扣了一顶渎职的帽子。

关彦庭笑说沈书记贵为一把手,我的军区,不也是您的管辖吗?打黑不成问题,您发号施令,我听您的,您让我怎样,我照做就是。

白道的顶级大人物,刀光剑影不见血色,藏在眼睛和嘴巴里,明面瞧不出争锋,却能使空气瞬间凝固,使旁听者汗毛倒竖。那种无形的压迫,幻化为丝丝缕缕的荆棘,扎得坐立不安。

我提心吊胆坐着,听他们一来一往长枪短炮的博弈,一杯接一杯斟酒,半点错不出,酒过三巡,他们都有了些醉意,沈国安拍打关彦庭后背,脑袋凑过去,笑得讳莫如深,“我的命令你当真听吗?”

“自然,沈书记的命令,无人敢不从。”

“小关,你知道的,我很欣赏你。官场单打独斗,靠自己拼上来,这点骨气,九成的官僚都不具备。”

仕途勾连,话仿佛一张纸,用唾沫浸湿,不捅破,留有三分余地。

关彦庭沉默半晌,指尖捏着的杯子,摇晃到静止,沈国安也耐着性子等了他半晌。

他神色了然于心,官场的老狐狸,七巧玲珑心,既是放大镜,也是显微镜,越站在高处,俯瞰全局,他藏匿的野心和虚伪,越办不到丁点漏洞不露的地步,总有缝隙可循,关彦庭没接招,他打着玩笑的语气,“沈书记邀我吃酒,这才是真正目的。”

沈国安笑,“官场这口缸,你我浮沉数十载,激流,漩涡,风平浪静,我们都经历过。我们图什么。”

他食指蘸着酒水,在桌上书写一个字,“升”。

关彦庭满面惶然,“沈书记还升哪里?您头上顶着天了。”

沈国安摇头,“升,只有高度吗?宽度也是升。”

关彦庭笑了两声,“沈书记的年岁,正是图喜庆,不喜欢寂寞,船上的人越多越好,您这艘船,少则几十,多则上百,东三省遍地桃李,派上用场时,争先恐后盛开,不差我一朵,我怕挤。”

沈国安脸色更冷,关彦庭春风更深,两人杠上了,杠了足有几分钟,气氛愈发僵滞,警卫员在这时从包厢外走了进来,他站定向沈国安敬了军礼,俯身对关彦庭说,“文团长一小时前,清点了您手下一个营的兵,调往作战场大练操了。”

关彦庭沉静的面容顿时阴云密布,怒涛乍起,“谁给他权力动我的兵?”

警卫员说文团长在军区,没人敢招惹,营长有过迟疑,最终也默许了。

关彦庭执杯的手,倏地拍在桌上,散布的锅碗罐碟,受不住这么大力道,倾洒出汤汤水水,瓷器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咣咣的响动,气压骤然冷了几度。

关彦庭一向温润绅士,在练兵场说一不二,硬骨硬皮,私下待人处事儒雅平和得很,勃然大怒实属罕见,不只是我吓得屏息,连沈国安都不再讲话。

我下意识偷看他,他那张老谋深算的脸,并不讶异,相反,他泰然自若,对文晟这鲁莽又出格的行动,早有所料似的。

我隐隐明白了,他请关彦庭的用意。

“一个不落撤回。”

警卫员问以什么理由,已经开始大练兵了。

关彦庭目露寒光,“副总参谋长的命令,文团长不执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