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发来的消息时我就明白不对,他绝不可能在晏云杉那里留宿。可仅凭我,并不可能将他解救,我只能将消息汇报给陆鹤闲。等待与寻找的日子里,我无数次产生自厌与自卑的情绪,厌恶自己的普通,无法成为可以完全保护陆绪,让他倚靠的人。

虽然我明白事实上陆绪并不需要,但我仍然希望自己能够做到。

当陆鹤闲对着晏云杉开枪的时候,我明白那一枪迟早有一天也会打到我身上。

可我无法放弃我的贪恋。

从允许那杯酒送到陆绪面前的时候开始,我的贪恋与妄想就已经不再受理性控制,人生再一次被非理性抛入折线之中,无法预计下一刻是向上还是向下。几分钟前我曾紧紧握住陆绪的手,他的温度、他的掌纹都残留在我的掌心,让我愿意承受所有可能的风险。

总是仰着下巴不可一世的人跪在地上,用哭泣和哀求来挽留,陆绪却一刻也没有回头。我跟在他身后,走在雇佣兵中间,将这一切看的很清楚。我了解陆绪,他不需要晏云杉的示弱,更需要一句“对不起。”

我也想,当我中枪的那天,陆绪会为我回头吗?

他一定会的。

温柔、心软的他一定会对我露出不忍的表情吧。我认为我和晏云杉于他而言有本质的不同。

但他不会为我驻足。

洛棠的自取灭亡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他的演技很精湛,可眼神中的痴迷无法隐藏,轻易为我所辨别。陆绪对他怀着完全错误的认知和判断,这些认知与判断的基石是洛棠的谎言,只要击碎,陆绪心中对他和对爱情的幻想就会破灭,而这个看似温柔实则绝情的人,绝不会容忍这样的欺骗。

我阴暗地期待与等候陆绪失去身边的每一个人,偶尔做出一些力所能及的努力,并在他需要的任何时刻出现。

在这个夜晚,他终于彻底地失落,我终于成为了他坦诚一切的对象。

他靠在我身边,脸颊蹭着我的腰侧,刚洗过的头发乱蓬蓬的,摸上去发质柔软,刘海搭在额上,很黑很亮的眼睛看着我,瞳仁很大,与九年前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男生没有任何不同。只是那时我从未想到能够离他这么近。

我见到的陆绪常常在笑,脸侧的酒窝若隐若现,自然带着弧度的嘴唇时刻都有可能吐出一些令人忍不住发笑的幽默,随时给身边的人带来快乐。

而他只是睁着很黑的眼睛,天真地观察着周围,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

但陆绪今天看起来非常可怜,眉眼耷下来,天然向上的唇角也没有任何笑意,无意识地抓着我的衣服,很容易让人想到被雨淋湿的小狗。小狗对我说,他遭到了上天的报应,那之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对他不好,问我他是不是一只坏小狗,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孤单。

我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所有期待、袖手旁观和推波助澜都是有罪的。

我迫切地想拥抱他,从来都不是因为爱情,仅仅是因为希望他不再感到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