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谈甚欢,纳兰治还笑着给他对面的女郎添茶。

如果说先前在后花园,两人很像一见如故,那看现在这架势,他们都处成忘年之交了。

阔步入内,秦邵宗眼尾微挑,“无功和夫人在聊什么趣事,莫要吝啬,也与我说说。”

黛黎稍愣,遁声转头。

不知不觉,黄昏已至。

橙黄的日光将天空染上了大片的绚丽,也为院中的男人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只是这人的气势实在骇人,哪怕笼着暖和的夕阳,依旧有种兵刃将出的锐利与危险。

黛黎嘴角边的弧度稍敛,但思及方才与纳兰治的谈话,她重新扬起笑容,“自然可以和您说,只是怕有些话您听了会不悦。”

她和纳兰治在方形案几的两端相对而坐,秦邵宗入座于他们的侧方。

不用旁人伺候,他自己抬手从旁边的木盒内取了个杯盏,慢悠悠道:“夫人那些不中听的话,我难不成还听得少?”

黛黎看向对面的纳兰治,后者给了她一个询问的眼神。她笑着微微颔首,置于膝上的左手缓缓蜷成拳。

择日不如撞日,不用再等了,一鼓作气把止咬器给这头恶虎套上。

秦邵宗眼角余光似不经意掠过旁边,将二人神色收于眼底,男人狭长的眸微眯,眼底沉淀出一潭暗色。

“为上者,识拔奇才应不拘微贱;为下者,应举贤不避亲仇。主公,今日某欲为您推举一奇才。”纳兰治起身,对着秦邵宗揖了一礼。

秦邵宗没立马说话,而是转头看向黛黎。两人比邻而坐,不过是一臂之距,抬手就能碰到彼此,他分明看到在纳兰治起身后,她眼睛弯了弯,那直长的翎羽翘起小扇子般的弧度。

得,不过是短短一下午,还真给她打了个狐狸窝出来。

戏台子已架起,秦邵宗只能虚扶起纳兰治,“无功不必多礼,尽管与(jjxs)我说,哪位能人异士值得你如此珍而待之?”

纳兰治直起身,郑重道:“是黛夫人。许多人称赞某出于其类,拔乎其萃,又言道某学富五车,卓尔不群,但今日某深感惭愧,学富五车一词,某在黛夫人面前愧不敢当。”

秦邵宗猜到纳兰治会为黛黎引荐,却没想到他竟会谦卑至此。

纳兰治从来不是那等阿谀奉承之人,若他早年在长安肯摧眉折腰事权贵,他当初所上书的变革,就不会尽数被驳回,纳兰家也不会为奸人所陷害,害他受了不可磨灭的黥刑,阖家被流放千里至幽州。

他这些年初心不改,傲骨不折。

这样的人绝不会因怜悯或者其他,以自身为基石让别人拾级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