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颊处已不见了那可怖的“肉虫”,光洁白皙的皮肤完好无损,在日光下泛着一层柔光。
秦宴州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袖口处有别致的墨色滚边,还未及冠的缘故,他一头墨发仅用发带于脑后成一束髻。
如今再看,他与昨夜完全判若两人。
如果说昨夜的秦宴州是个丑陋的朴素刺客,是一把被随手插于污泥上的冷刀;那如今的他则是浸在温泉中的玉,像极了一个家境优渥,不知人间疾苦的俊美贵公子。
他似乎不太习惯如此装扮,加上被黛黎目不转睛地看着,不由有些小羞赧,低声说了句,“妈妈,早上好。”
那条残酷的时间长河开始倒流,黛黎好像回到了一切都未发生的当初。
九岁的孩子每日(mnMT)被她叫醒后,都会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仿佛随时要昏睡过去的和她说一句“妈妈,早上好”。
时过经年,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代,相同、却又不尽然完全相同的人再次相遇。
“州州早上好。”黛黎眼中漫起水色,想起了他颈脖上的两道疤痕。
露在外的尚且如此可怖,那些看不见的呢,看不见的又有多少?她的孩子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吃了数不清的苦……
黛黎低着头急促地呼吸了两下,却仍觉得难受得厉害,仿佛她颈脖上也有一条无形的绳索在不断收紧。
秦宴州见她低头抹眼睛,忙往前走了两步,想说什么,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顿时有几分手脚无措。
黛黎察觉到他的慌乱,努力不去想那些令她窒息的悲痛,抬首招呼他,“快过来坐,你吃过早餐没有?”
秦宴州在她对面撩袍坐下,“还未。”
“那在我这里吃吧。”黛黎看着他完好的脸,心里的难过总算是轻了些,但这庆幸中却又夹杂着一丝令她说不明的不安。
“州州,我听说你多年前被范兖州收养,这究竟是多少年前?”黛黎莫名有些不安。
范兖州收养她儿子一事,是昨夜她听乔望飞汇报时说的。当时的原话是:此人自称多年前被范兖州收养,并改名犬芥。
“犬芥”这个名字是黛黎心口的一根刺。为她儿子起名者,轻慢、恶意满满,根本没将他视之为人。
秦宴州沉默了下,“七年前。”
黛黎呼吸微滞。
七年,居然是七年。
这一刻,黛黎恍然间明白了方才那缕不安来自何处。
是时间对不上。
念夏和碧珀都去庖厨取早膳,此时屋内就只有黛黎母子二人。
今日无雨亦无阴翳,天朗气清,夏季早上的日光暖和,是不可多得的好天气。但黛黎却莫名觉得手脚发冷,连带着昨晚摔伤的脚腕,此刻也泛起针刺的一阵阵疼。
“州州,你和妈妈说实话,在你去范府之前,你还去了哪里?”黛黎语气急切。
不是十年前。
是七年,七年前儿子才去的范兖州那处。这意味着被范家收养之前,他还有三年待在其他地方。
而九年前,这里经历过一场大饥.荒。饥荒覆盖范围极广,不仅中原与北地,连南部也受到不可忽视的波及。
十年前,孙老头在钱唐看到儿子站于河岸边,说明州州当时在钱唐。古代的交通极为不便,百里距离于布衣来说得花个小半个月才能走完。
远行难如登天,更遑论州州当时没有传,也没有亲人在身侧,他完全是个黑户。
她猜测,当年饥荒降临时,州州大抵没能逃出灾区。在那场卖儿鬻女、易子而食比比皆是的大灾中,谁收养了他?
“我在机缘巧合之下,被一户好心的大户人家收养了。他们住在山中,与世隔绝,自有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