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车有空余,不用背负铺盖货物,九个汉子身上轻快,都随着牲畜跑起来。

他们赶惯了路,脚程自然不一般。

唯长夏是个孩子,个头矮,又瘦弱,坐在车上也不沉重。

裴有瓦看一眼背朝着他的小孩,见坐得稳当,没说什么,只顾赶路。

好一会儿后,才听见长夏因寒冷,口中轻轻嘶气。

他一转头,看见长夏像是要把脸埋进膝盖中,两只瘦弱干裂又有冻疮的小手护着后脖子。

没多久,露在外面的手又冷了,连忙又缩进怀里捂住。

裴有瓦这才发现疏忽之处,长夏没有帽子和护脖子的风领。

前两天有太阳,风也不大,赶路也慢,还不怎么,今天一大早乌云蔽日,又起了北风,自然受不住。

他连忙解下自己颈间的风领,挨近板车递过去:“围着,护着脑袋和脖子。”

长夏抬头,眼神木愣愣的。

裴有瓦又伸手往前一递:“听爹的。”

眼睫颤了颤,长夏依旧没说话,但伸手接了。

风领尚有余温,大又厚实,他囫囵展开,将自己脑袋蒙住,又往脖子上绕了一圈,低头缩起来。

冷风总算不顺着后领子往里钻了。

裴有瓦见他围的乱七八糟,但好歹脑袋耳朵和脖子都护住了,他自己将衣领子立了立,缩缩脖子,离了板车两步,跟着往前跑。

他帽子对长夏来说有些大,再者他跑了这一阵,身上刚出了一些热意,冒然在冷风中摘帽,容易出事,只能先将风领分给长夏。

·

天阴沉,雪粒洋洋洒洒,地上树上渐渐落了一层浅白。

刚到酉时,天就暗了。

看见前面有个茶水摊,赵连兴放慢了脚程,从这个茶水摊过去,再走两里地,往东边一拐,就有个不大的村子。

再往前的话,红庐镇离得尚远,还得一个多时辰,今晚是过不去了。

他没在茶水摊停歇,朝后头招呼:“抓紧些,前头有个村落,就在那里落脚,也就两三里地。”

紧赶了大半天路的众人闻言,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长夏依旧坐在车上,他人小,根本追不上大人的脚步。

前两天还好,只要进了村子,他就能下来走走,今天只有晌午吃饭的时候才下车。

小小村庄不过二十来户人家,又有树木掩映。

拐进来后,赵连兴也没吆喝,边走边观望,最后在院落最大的一个庄户门前停下。

他和赵连旺进去同主人商谈,其余人都在外面等待。

长夏抬头,伸手接住了几片雪花。

眼瞅着雪大了,北风吹得也紧,人人都翘首以盼。

农户主人出来看了看,他识字,赵连兴的竹牌看过,也问了籍贯那边的一些地缘风俗,都对得上。

见这一群灰扑扑的庄稼汉子,瞧着面目也都实诚,他家场院大,这些车马倒也放得下。

只是住一晚而已,借用他家灶台使一下,人家自己有大锅,碗筷干粮也都有。

既然能拿些铜板,他便点了头,将门大开,招呼众人都进来。

天暗,长夏原本缩在车板里,跳下来后,农户主人才看见竟有个孩子,暗暗皱了皱眉。

他是个壮年汉子,家里男丁也多,兄弟三人还没分家,甚有胆量,转头直问道:“这孩子……”

哪有远道从梅朱府来,一路走街串巷,还带着个稚童的。

赵连兴笑着开口:“是我那老弟给他儿子买的童养媳,老兄放心,婚书俱全,绝不是拐来的。”

农户主人眉头松了松。

裴有瓦听见赵连兴喊,一手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