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的声线顺着风声传来。
旁边张家的阿妈约莫是听着了, 扶着腰身,对一畔的男人笑呵呵道:“江争娃儿, 你家阿妈找你呢。”
江争眉头微蹙, 这会儿正是农忙的时候,阿妈一般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担心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江争赶忙应了声, 赶着往田埂走去。
乡下人就爱凑堆,江家阿妈的声音毫不遮掩, 自然吸引了不少人。
几乎是看到江争的一瞬,阿妈立刻匆匆道:“诶呦,江争啊,快别弄了, 跟阿妈回家去!”
阿妈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的皱纹挤成一团,笑得微黄牙齿都咧开几分。
江争不免询问道:“......阿妈,这是怎么了?”
阿妈好似正等着他这句话,中年妇女的眼神不自觉往旁边好奇看来的人群瞟了眼, 颇为得意得大声道:“诶呦, 还不是咱让宝有出息, 最近不是有个镇长都接待的大人物来了咱们镇上了?让宝代表学校接待人家,跟那位大人物搭上线了, 说马上回家,要找你一起弄个什么访谈。”
阿妈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眉头皱了几分,上下打量一番对江争道:“江争啊,你今儿可注意点,回去换身衣裳,别给你弟弟丢脸啊!”
个头极高的男人点头,俊朗的面上露出几分紧张的神色。
他也不知道访谈是什么,但是一听到是让宝带回来的客人,潜意识的便不想让别人因为自己而看低江让。
于是,男人匆匆赶回家,翻箱倒柜找了半晌,最终套了件勉强看得过去的掉色棕色外衫。
其实小卧房里面有个阿爸特意打的木头衣柜,但整个衣柜里绝大部分的衣裳都是江让的,只有零星两件穿得掉色破烂的衣裳属于江争。
这件棕色外衫是几年前江让实在看不过去,用自己的奖学金和偷偷攒的钱买的。
于是,江争在生日那天,第一次穿上一件最新款式、干净整洁的新衣裳。
江争如今还能回想起那日看到新衣服的心情,受宠若惊、感动难忍。
他的让宝,他亲手拉扯大的让宝,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关心他、认可他、安慰他、爱惜他的人。嬿膳町
但便是再如何感动,当时的江争只是爱惜地抚了抚衣裳,随后揉了揉弟弟毛茸茸的脑袋,轻声道:“让宝,不用给哥买这么好的衣裳,哥平日也穿不上,你拿去退了吧,身边留点钱,以后用得上。”
江让当然不肯退,甚至眼眶都有些红红的,江争最后实在没办法,收下了那件珍贵的新衣。
但便是收下了,江争一年到头也都不舍得穿,除非一些重要的场合。
最后因为珍藏放置得太久,衣裳都有些褪色了。
江争套上衣服,上上下下来回整理一番,但因为衣服是几年前买的,与他如今的身材多少有些不符。
譬如袖口、领口,都紧绷了几分,是明显到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不合身。
正在男人整理衣衫的时候,院子的门被敲响了。
因为农忙的缘故,江争回来了,阿妈就得替着他,所以家里现在也就江争一个人。
衣着不合身的男人抿唇,颇为拘束地去开门。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江争抬眸看过去,却看见了一幅近乎令人窒息的画面。
他在旁人面前向来冷淡斯文的弟弟,此时正与另一个身穿考究的白衬衫、温润如玉的俊秀男人肩靠着肩、一起垂眸亲密地看着手上的相机。
江让很少会笑得那样开心,眉眼舒展,鼻尖的小痣像是一滴轻盈的露水,漂亮得不可思议。
江争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几乎是空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