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记得。
停顿了一下,接着出现了更多的文字我本不知道自己需要听到这些话,但当我看到它们,我才意识到我毕生都在寻找它们。
你是我的孩子,我本该好好保护你。
读到这句话的那一刻,我似乎度过了漫长的一生,但那并非我真实的生活。我变成了另一个人,记忆中有不一样的童年。当时我不明白这些文字的魔力,现在也不明白。我只知道一点:当母亲告诉我,说她没有像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做一个好母亲时,她才第一次成了我的母亲。
我爱你。写下这句话后,我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那次谈话我和母亲只提过一次,是在一星期后的电话里。“我们正在处理这件事,”她说,“我把你和姐姐的话都转告了你父亲。肖恩会得到帮助。”
我将这个问题抛在脑后。母亲已经着手处理这件事。她很强大。她已建立了那么大的事业,有那么多人为她干活,让父亲的生意和全镇其他人的生意都相形见绌。她,一个看似温顺的女人,有着一股他人无法想象的力量。还有爸爸。他也变了,变得更平和,更爱笑。未来可能会和过去不同。甚至过去也可能与过去不同,因为我的记忆可能会变:当肖恩把我按倒在地板上,掐着我的喉咙时,我不再记得母亲在厨房里听着,也不再记得她移开了目光。
我在剑桥的生活也发生了改变或者说,我变成了一个相信自己属于剑桥的人。我对家庭长久以来的羞耻感几乎在一夜之间蒸发了。平生第一次我公开谈论自己的家乡。我向朋友们坦承,我从未上过学。我向他们描述巴克峰,描述那里众多的废料场、谷仓和畜栏。我甚至告诉他们,麦田地窖里装满了补给品,旧谷仓附近埋着汽油。
我告诉他们,我曾经贫穷而无知。当我告诉他们这些时,我丝毫不感到羞耻。那时我才明白羞耻感的来源:不是因为我不曾在铺着大理石的音乐学院学习,也不是因为我没有当外交官的父亲;不是因为父亲是半个疯子,也不是因为母亲跟着他亦步亦趋。我的羞耻感源自我有一个将我朝吱嘎作响的大剪刀刀刃推去,而不是将我拉走远离它们的父亲;我的羞耻感源自我躺在地上的那些时刻,源自知道母亲就在隔壁房间闭目塞听,那一刻完全没有选择去尽一个母亲的责任。
我为自己创造了一段新历史。我成了晚餐上备受欢迎的客人,讲述着各种趣闻轶事:打猎骑马、拆解废料、扑灭山火。我说起自己才华横溢的母亲助产士和企业家,又谈及性情古怪的父亲废品商和狂热分子。我想我终于可以坦然地面对过去的生活了。那并不完全是事实,但从更广泛的意义上讲,的确如此:未来真的会更好。现在一切都已变得更好。现在母亲也已找到了她的力量。
过去是一个幽灵,虚无缥缈,没什么影响力。只有未来才有分量。
大房子里吵架的女人
我再次回到巴克峰时,已是秋季,山下奶奶奄奄一息。九年来,她一直与骨髓癌抗争,现在抗争快结束了。我刚刚得知自己获得了在剑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机会,这时母亲写信给我。“奶奶又住院了,”她说,“尽快回来,我想这将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飞机在盐湖城着陆时,奶奶的意识正时断时续。德鲁来机场接我。那时我们已不只是好朋友,他说要开车送我去爱达荷州,直奔镇上的医院。
自从几年前送肖恩来医院那次,我就再也没来过这里。穿过弥漫着消毒水味的白色走廊时,我很难不想起他。我们找到奶奶的病房。爷爷正坐在她的床边,握着她长满老年斑的手。她睁开眼睛看着我。“是我的小塔拉,大老远从英国回来啦。”说完,她闭上了眼睛。爷爷捏了捏她的手,但她睡着了。一位护士告诉我们,她可能会睡上几小时。
德鲁说他会开车送我到巴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