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停下来。它们咀嚼着人的手臂一样粗的铁,上下咆哮着,声音比途经的列车还响。铁与其说是被切断的,不如说是被拦腰折断的。有时铁会奋力抵抗,将拿着它的人朝正在咀嚼的钝重的刀刃推去。
多年以来,爸爸想出过若干危险计划,但这是第一次让我真正感到震惊的。也许这个办法有着明显的致命性,稍有闪失必会残肢断臂。或许完全没有使用它的必要。这就是任性。它就像一个玩具,如果玩具能把你的头切下来的话。
肖恩称它为“死亡机器”,并说爸爸丧失了仅剩的一丝理智。“你是想杀人吗?”他说,“我卡车里有把枪,杀人比这个利索多了。”爸爸忍不住笑了。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欣喜若狂。
肖恩摇摇头一瘸一拐地回到工作间。爸爸开始将角铁喂给大剪刀。每剪一段他都被顶向前去,有两次他几乎头朝下撞在刀刃上。我紧紧闭上眼睛,知道万一爸爸的头被卡住,刀刃不会放慢速度,只会咬穿他的脖子,不停咀嚼。
确认机器可以运行,爸爸便示意卢克接手。一直渴望取悦爸爸的卢克走上前。五分钟后,卢克胳膊受伤,露出了骨头,他一路朝家跑去,鲜血喷溅不止。
爸爸扫视了一番他的手下。他向本杰明做了个手势,但本杰明摇了摇头,说自己的手指长得好好的,还是算了。爸爸眼巴巴地望向家的方向,我猜他是在想,母亲多久才能止住血。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过来,塔拉。”
我没动。
“到这儿来。”他说。
我慢慢地走向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大剪刀,好像它会随时发动攻击。刀刃上还有卢克的血。爸爸拿起一根六英尺长的角铁,把一头递给我。“抓紧了,”他说,“一旦它开始较劲儿,立刻松手。”
刀刃上下咬合,咬牙切齿地发出咆哮。我想,就像犬吠一样,这是在警告我赶紧离开这鬼地方。但是对机器的狂热让爸爸丧失了理智。
“很简单。”他说。
把第一块铁放到刀刃中间时,我祈祷着。不是祈祷别受伤这是不可能的而是祈祷受的伤能像卢克一样,被咬掉一块肉,这样我也可以回家了。我挑了一块小一点的,希望我的重量能控制住它的突然倾斜。小块的铁切完了。我从剩下的里面再挑一块最小的,但铁仍然很厚。我将它推过去,等着剪刀的下颚猛地合上。铁的噪音震耳欲聋。铁的反作用力将我向前推,让我双脚离地。我松开手,瘫倒在泥地里。这时,从我手中脱离的铁被刀刃猛咬一番,弹到了空中,接着轰的一声掉在我旁边。
“到底是怎么回事?”肖恩出现在我视野中。他大步走来,拉起我,转过身面对爸爸。
“五分钟前,这个怪物差点把卢克的胳膊扯下来!你让塔拉也上了?”
“她可不是一般的结实。”爸爸说着,冲我挤了挤眼。
肖恩怒目圆睁。他本该放轻松的,但他看上去怒气冲冲。
“这个家伙会把她的脑袋咬下来的!”他尖叫道。他转向我,向工作间里的铁工招手,“去修剪檩条吧。我不希望你再靠近这个玩意儿。”
爸爸走上前来。“这是我的手下。你为我干活,塔拉也是。我让她剪,她就得去剪。”
他们大声嚷嚷了一刻钟。这次他俩的争吵与以往不同毫无保留,充满仇恨。我从没见过有谁这样对爸爸大喊大叫,我为他脸上的变化感到吃惊和害怕。他的脸变得僵硬而绝望。肖恩唤醒了爸爸内心的一些东西,一些原始的需求。爸爸不能输掉这场争吵,否则颜面尽失。如果我不去操作大剪刀,他就失去了父亲的威信。
肖恩向前一跃,狠狠地在爸爸的胸膛上推了一下。爸爸跌跌撞撞向后退去,绊了一跤跌倒了。他躺在泥里,震惊不已,过了一会儿,他爬了起来,